霍起行在衛生間待了整整一個小時。
開門的那一刻,壓迫性極強的Alpha信息素瞬間在這個狹小的宿舍間擴散開來。
方問一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是被人輪起拳頭重重砸在心口。
霍起行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頭發半幹,整個人都帶着種冷冰冰的陰濕潮氣。
皺皺巴巴的襯衫被他胡亂套在身上,上面還洇着些許可疑的水漬。
這使得他身上散發的信息素變得更加濃郁。
方問一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巨大的松柏林中。
恐懼抑制不住地在心底滋生蔓延。
他強撐着最後一口氣跑出宿舍,這才不至于讓自己霍起行面前過于狼狽。
被同性壓制成這樣無疑是非常丢臉的,但Alpha之間的信息素等級壓制就是這樣簡單直接。
這是一種無聲的示威。
方問一走後,霍起行徹底放松下來。
他咬着牙,額角青筋暴起,迅速從抽屜裡抽出一支抑制劑。
透明的液體通過針管一點一點被推入體内,身體裡沸騰的血液在抑制劑的作用下逐漸冷卻。
霍起行抽出針管,緩緩吐出一口氣。
藥物暫時壓制了肉/體上的亢奮,但大腦皮層仍舊活躍着。
……
霍起行有點無奈地盯着天花闆歎了口氣。
他把身上那件慘不忍睹的襯衣脫下來扔到地上,重新換上一件,然後點燃一支煙。
為什麼會這樣?
這太不正常了,霍起行想。
從聞到紀雲信息素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變得有些恍惚。
那種酸甜的果香,隻是聞到就會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然後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
再被泡泡發來的視頻稍加刺激,身體裡囤積過量的欲/望頃刻之間爆發。
他試圖用意志抵抗這波意料之外的情/潮,但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燥熱的暴戾将他的理智毫不留情碾碎。
欲/望的閥門一旦打開,就不是那麼容易關上的。
想到這,霍起行又有點煩了。
他剛才的狀态明顯不正常,他不确定方問一會不會看出什麼。
還有紀雲,霍起行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口煙。
霍起行給紀雲遞抑制貼的時候,雖然隻把門開了一個小縫,但信息素應該也會透出去一些。
說不定連那張用過的抑制貼都沾上了他松柏味的信息素。
霍起行喉嚨一緊,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自己的信息素和對方西柚味信息素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但很快,腦海中的绮念又被紀雲和方問一緊緊靠在一起時的親密畫面取代。
霍起行垂下眼簾,嘴唇繃成一條直線。
他原以為紀雲隻是被動的,是方問一賊心不死地想兩頭吃。
現在看來,或許并不是這樣。
甚至連信息素可能都是他刻意釋放出來引誘方問一的,隻不過被自己拆穿了而已。
霍起行的手指無節奏地輕輕敲擊着桌面,心中煩躁到了極點。
“叮—”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泡泡:哥哥在幹嘛,為什麼不理人。】
或許是他的心理作用,他總覺得這條消息别有深意。
仔細解讀,甚至還有種嘲諷的意味。
霍起行重重地把手機屏幕倒扣在桌面上。
渾身血氣上湧,腦袋一陣陣發暈。
全亂了。
他此刻無比後悔,昨天就不應該回複泡泡的消息。
有了第一次之後,對方仿佛就成為他欲/望的出口和具像化。
可以輕易地喚醒他潛藏着的,被刻意壓抑住的另一面。
霍起行焦躁地抓抓頭發,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
紀雲知道自己玩脫了。
那天之後,霍起行就再也沒有回複過他的消息。
起初紀雲還有些得意,但時間一久,他又惴惴不安起來。
真生氣了?
紀雲有些苦惱,他之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之前的,無論是林躍然還是另一個Alpha,除了最開始的時候還能裝一下以外,其餘時候基本都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紀雲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又不知道該怎麼做,隻好一改和霍起行聊天時的畫風,變得乖巧起來。
發出去的消息也大多都是些可憐兮兮的賣慘話術。
就這麼堅持了将近一個月,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回複。
他知道霍起行并沒有拉黑他或者删掉軟件,他發出去的每條消息都顯示已讀,但就是不回複。
紀雲有點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小醜,反過來被對方玩弄了。
随着學業壓力的增大,紀雲給霍起行發的消息也越來越敷衍,變成了打卡式的“早安”“晚安”“哥哥怎麼還不理我”。
沒辦法,除了制圖、廠房實踐和寫不完的報告以外,他還時不時就會被系主任,也是紀雲的導師賀教授揪到辦公室去痛罵一頓,比如現在——
賀教授氣沖沖地瞪着他,一拍桌子,厲聲道:“紀雲!你今天必須給我個理由!你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參加這個項目?”
紀雲低着頭,嘴唇緊抿着,看上去有幾分執拗。
賀教授看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就來氣,但更多的是惋惜:“你知道這次機會有多難得嗎?這可是委員長親口說的不計較投入,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完成的A++級的軍工項目,他們就問我要一個人,我都沒選你淩師兄,我推薦的你!紀雲,你太讓我失望了。”
紀雲死死咬着嘴唇,眼眶有點發熱:“我在學校裡也很好,就讓淩師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好個屁!”
賀教授被他氣的頭暈眼花,捂着胸口悶悶地喘氣,一口氣險些上不來。
紀雲連忙倒了杯溫水遞給他,同時輕輕拍着賀教授的背幫他順氣。
“你啊你。”賀教苦笑着授搖搖頭,對這個自己一直看好的學生也說不出重話,“還是太年輕了,你去那裡能學習最前沿的理論,接觸最先進的設備,在那裡待三個月,比你在學校學三年都有用。”
“對不起,教授。”紀雲笑笑,不知道是在給賀教授解釋還是為了說服自己,“我不是不想去,但是我……不能離開第一區,我有苦衷。”
“家裡的問題?”
紀雲點點頭。
賀教授歎了口氣。
兩個月前,他接到了自己的老同學,現任聯邦國防科技部副部長的電話。
對方告訴他,國家要啟動一個級别非常高的軍工項目,急需航天科技人才,問他有沒有合适的可以推薦,最好年輕點。
這句話無疑是一種暗示。
參加過這種級别的項目,回來之後,履曆必然會鍍上一層金光。
而年輕,則代表潛力無限,未來一定會被重點培養。
賀教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紀雲。
他從紀雲入校沒多久就開始看好他,這孩子聰明,勤勉,有韌性,且專注力極強,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股勁兒。
認準一個目标,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勁兒。
這種人太适合做科研了,賀教授甚至有意收他為關門弟子。
隻是他沒想到,一向非常清醒的紀雲居然會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拎不清。
這或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就這麼錯過了。
賀教授覺得可惜,但卻沒有辦法。
“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然後推開,一個年輕老師探身進來:“賀主任,一個小時後在在學術報告廳召開校慶活動部署會議,領導讓我來提醒你一下。”
“我知道了。”賀教授點點頭,沖着紀雲擺擺手:“行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