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他大哥不讀書了?要改行當教書先生?”
“在村子裡教授能掙幾個錢,村子裡有多少人舍得把自家孩子送去讀書的,再說他也不是秀才,他當先生,能掙多少束脩?”
總之就是怎麼也說不通,一定是那趙二郎在吹牛。
卻不想這些話,被路過此處的一位先生聽到了。
這位先生姓陸,叫陸明遠,在縣城裡開了一家小私塾,收的學生不多,卻也能夠保證全家溫飽。
他理智上贊同這些村民們說的話。
趙二郎的哥哥趙墨才,在縣城裡多少有些名聲,當然并不是好名聲。
他也與那些村民一樣,認為趙墨才不可能成為教書先生,他那人最是恃才傲物,學了個半罐水,就一直響叮當,每天都做着當秀才的千秋大夢,怎麼可能放棄他的春秋大夢,去教鄉下那些泥腿子識字認數。
可他情感上卻又覺得很别扭,有一種自己的領地被人侵犯的錯覺。
他沉着臉、背着手、邁着四方步,一步一步走出這條巷子,決定去找趙墨才縣學裡的先生,好好地說一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
雖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可哪有如此教書的?
哪個先生收學生的時候,不看一看學生的天賦和人品,哪能見着是個人就收進自己的門下?
這般擾亂教書先生的規矩,讓他們這些正經的先生往後可怎麼做?
陸明遠大過年的被氣了個好歹,趙墨才并不知道,趙家人也不知道。
趙家人今年再開心不過,從沒有過哪一個年過得比今年更好。
趙二郎一家揣着一兜子的銅闆,走上回村的路,縱然已經累了一天,中午也沒有好好吃飯,每個人臉上卻都神采奕奕,看不出任何疲憊。
于氏這一天特意提早回了趙家,天氣如此寒冷,她也沒有在堂屋裡等着,而是手裡拿着鞋底,坐在院子裡的陽光下,一邊曬着太陽,一邊納鞋底。
見着去大集和縣城的人都回來了,于氏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在已經不怎麼溫暖的夕陽中站起身,搓了搓冰涼的手,走上前,滿眼期待看着衆人:“今天賣了多少錢?”
趙二哥、趙三哥憨厚的臉上也是欣喜的笑容:“我們還沒數呢,但我們一路上大緻估摸了一下,應當是比從前賺得都多!”
于氏連忙讓衆人進堂屋:“二房和三房的,你們去撿些柴火,在堂屋起個火堆,我們看看今日賺了多少錢。”
衆人紛紛忙碌開來,手腳麻利在堂屋起了個火堆。
明亮的柴火和窗外的夕陽一同灑在堂屋裡,将堂屋照得亮堂堂的。
數錢最快的趙二郎站在桌前,看着滿桌子的銅闆,拿着銅闆的手都有些顫抖。
他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銅闆,他從前在市集裡賣東西,最多也就兩三百文。
堂屋裡隻聽得見柴火燃燒時噼裡啪啦的聲音。
衆人圍在桌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趙二郎的手,呼吸又輕又淺,嘴唇輕輕張合,跟着他一起無聲地數數。
待他們數出來十個一百,所有人都覺得心髒好似比堂屋裡的火還要旺,滾燙的血液在身體裡洶湧翻滾,耳朵裡隻有心跳撲通撲通的聲音,眼睛裡隻有一個一個被數過的銅闆。
一千八百五十四文!
竟然有一千八百五十四文!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賣了這麼多錢!
“是帶去的魚值錢,還有那些山貨,這倆是大頭。”
“家裡的山貨今日隻拿了一些,若是全都拿去賣了,咱們得賺多少錢啊!”
“其實我們也沒必要留那麼多魚,留個一兩條過年吃就行了,其他的都能拿去換錢!”
因為這錢有一成是會拿來分給他們的!
于氏将所有的錢攏在一堆:“等阿才回來後,就讓他再算一算,咱們今天晚上就把這錢分了,該給到你們手裡的,一文錢也不會少!”
趙家人一陣歡呼!堂屋裡的火燃得更旺了!
趙墨才這兩日都在祠堂抄書讀書,他發現祠堂紛雜的環境并不會影響到他學習,還能蹭一蹭祠堂的大火堆,為自家省下一些柴火。
學累了能擡頭看看自家夫郎,看他比從前豐盈了些許的臉頰,浸出淺淺的笑意,那日子不比自己一個人在家刻苦讀書來得更好?
他沒想到今日收拾了東西回家,竟還有驚喜等着他。
于氏竟然要給他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