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穿透雨幕，崔令儀跪在義莊青石闆上。第七具女屍的指甲縫裡嵌着朱砂，她用銀刀刮下碎屑，燭火忽然爆出青焰。碎屑在琉璃皿中化作血珠，竟凝成指甲蓋大小的梅花。

"夫人昨夜還在描眉......"門外傳來啜泣。兵部郎中遺孀柳氏攥着帕子，面上妝容被淚水沖出道溝壑。崔令儀瞳孔驟縮——那溝壑下的肌膚泛着珍珠色，分明混着人皮粉末。

她突然按住柳氏手腕："這盒胭脂從何得來？"雕花銀盒裡盛着暗紅膏體，細看竟有經絡狀紋路。指尖剛觸到膏體，耳畔忽聞嬰孩啼哭，銅鏡裡映出個梳雙鬟的少女，正被玉刀剜去脊背皮膚。

"妖女！"柳氏突然尖叫，銀盒落地濺起血珠。崔令儀閃身避開，血珠沾到窗紙瞬間燃起青火。待要追問，柳氏已癱軟在地，太陽穴處插着枚梅花狀銀針，針尾綴着人皮搓成的細線。

大理寺證物房飄着濃重的沉香味，李谌盯着案上七盒胭脂。鎏金火盆裡，人皮請柬正在烈酒中蜷縮成團。當他把柳氏的胭脂盒投入火焰時，青煙竟凝成三十個梳宮髻的女子，個個額間滲血。

"李大人好雅興。"崔令儀的聲音自梁上傳來。她倒懸着落下，發間銀簪挑開胭脂盒暗格，夾出片半透明薄皮——那薄皮遇風即展，顯露出完整的梅花刺青。

李谌劍鋒抵住她咽喉："崔娘子對證物房倒是熟門熟路。"劍身映出她頸間細鍊，墜子正是紅丸案死囚的牙牌。崔令儀冷笑，突然将薄皮按在他手背，皮面頓時浮現血色脈絡。

"仔細看看這些脈絡走向。"她指尖劃過李谌突起的青筋，"與你在永興坊中的金線咒印，是不是同源？"話音未落，薄皮突然收緊，李谌手背暴起梅花狀血泡。窗外适時傳來鴉鳴，證物架上的銅壺突然炸裂，滾出顆帶刺青的人牙。

更鼓敲過三響，崔令儀潛入教坊司。西域進貢的銅燈将回廊照得鬼氣森森，她嗅着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屍蠟味，停在一扇繪着折枝梅的槅門前。

"姐姐的妝真别緻。"屋内傳出嬌笑。透過窗縫，她看見太常寺少卿的寵妾對鏡描眉，金簪挑起的胭脂泛着珍珠光。當最後一筆落在額間時，銅鏡突然泛起漣漪，寵妾的面皮如蠟般融化，露出底下縱橫的金線。

崔令儀破門而入的瞬間，寵妾的後頸突然裂開，竄出條三尺長的皮箋。那皮箋在空中展開成美人圖，圖中女子額間朱砂痣滴着黑血。她甩出藥囊，雄黃粉卻在觸及皮箋時燃起綠火。

"小心！"李谌的佩劍破窗而入，斬斷即将纏上崔令儀脖頸的金線。美人圖發出厲嘯，圖中女子竟伸出手臂，指尖離李谌咽喉僅剩半寸時，晨鐘突然炸響。皮箋瞬間枯萎，化作滿地腥臭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