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元年的霜降夜,太醫署地窖的銅門被寒霧浸得滑膩如屍膚。崔令儀的鎏金護甲刮過門環上盤踞的獬豸紋,腥甜的腐氣從門縫滲出——那是冰片混着水銀的刺鼻氣息,裹着若有若無的血鏽味。
李谌的劍鞘抵住門縫,玄鐵寒光割裂黑暗。三十二盞長明燈次第燃起,映出密室中央的駭人景象:太醫院首座程據伏在《新修本草》的殘稿上,面色紅潤如酣眠,可那支插入百會穴的金針卻已沒入顱骨三寸;五步外的青玉台上,一具女屍仰面而卧,腹部剖開的傷口中塞滿冰片,凝結的血珠如紅珊瑚綴在慘白的子宮壁上。
"程太醫的屍身...輕得反常。"崔令儀指尖拂過程據的脊背,金絲官袍下的軀體竟似空囊,"《洗冤錄》載,唯有被蠱蟲蛀空髒腑者..."話音未落,女屍喉間驟然發出嗬嗬怪響,冰片随腹腔震顫簌簌滾落,混着暗紅水銀從台沿滴下,在青磚上蝕出《推背圖》第三象的卦紋。
李谌的劍尖挑起女屍眼皮,琥珀色瞳孔竟緩緩收縮:"屍身未僵,角膜濕潤——此人斷氣不足兩個時辰!"
崔令儀的金針已探入程據風府穴:"靈樞經載,針刺風府、啞門需佐以曼陀羅汁延緩屍僵..."她突然扯開程據的衣襟,心口處赫然刺着《千金方》經絡圖,膻中穴位置卻被人為篡改,"有人用逆五行針法僞造假死——程太醫死前,正在給自己施針!"
女屍的嗬嗬聲陡然尖銳,腹中水銀如活蛇竄湧。李谌斬斷暗處絲線的刹那,天花闆轟然塌陷——十二具藥童屍體如提線木偶墜下,每具心口插着針灸銅人缺失的"神藏穴"金針,針尾銀線交織成網,正懸在崔令儀頭頂三寸!
"坎位生門!"崔令儀旋身滾向青玉台,銀線擦過鬓角削落一縷青絲。李谌的劍氣掃斷銀網,墜落的藥童屍體砸碎冰片,飛濺的碎渣中竟裹着未成形的胎兒殘肢——每塊碎肉上都烙着"癸"字。
"神藏穴主司心脈,這些孩子被活取心頭血..."崔令儀掰開藥童口腔,舌根處的靛藍刺青刺痛雙目——正是三年前紅丸劫案中徐敬業殘部的标記。她鎏金護甲刮過冰片,碎末在燭火中泛出珍珠母光澤:"這些不是普通冰片,是嶺南進貢的龍腦香——隻有太平公主府的藥房能提純此物。"
李谌的劍鞘突然插入地磚裂縫,撬起的青磚下露出暗格。冰玉匣中的羊皮卷浸滿屍蠟,永昌三年的朱批觸目驚心:"...借《千金方》'癸水篇',取三百'癸水子'紫河車,可破武周鳳命..."卷尾血指印的紋路,竟與程據右手拇指完全吻合!
女屍的嗬嗬聲忽化作凄厲尖笑,珊瑚狀骨刺穿透腹腔。崔令儀以金針封住屍身大椎穴,挑出的紅絲蠱蟲在空中凝成蘇女醫的臉:"師妹,你可知程師兄為何篡改《千金方》?"蟲群忽散,在地面拼出巽卦紋路,正指向邙山皇陵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