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石窟的晨霧裹着屍蠟腥氣，崔令儀攀上竹梯的第三階時，忽覺掌心黏膩——佛掌縫隙滲出的油脂已凝結成琥珀色的殼。十七米高的盧舍那大佛低眉垂目，掌心跪伏的蠟屍在秋陽下泛着珍珠母光澤，恍若一尊被封印的琉璃人俑。

"觸感如浸蜜蠟..."她鎏金護甲刮過屍身表層，碎屑簌簌落入琉璃盞，"但蜜蠟封屍需百日窖藏，這具屍體..."指尖突然頓在屍頸處，兩道交叉的紫痕如毒蛇盤踞，"是死後三日才被蠟化的。"

李谌的劍尖挑開屍身外袍，玄鐵冷光割裂素紗禅衣。蠶絲織物遇風即碎，露出皮下蜿蜒的靛藍脈絡："雷火焚身者肌骨焦黑，可這具屍體..."劍柄獬豸紋映出他冷笑的唇角，"連亵衣都完好如新。"

崔令儀掰開屍身下颌的刹那，腐臭的羊脂味沖得她眼眶發酸。棉絮裹着的暗紅油塊滾落佛掌，在蓮花座浮雕上融成血色的"巽"字卦紋。她以銀簪挑起殘渣："遇熱緩融的吐蕃羊脂，混了嶺南血竭——兇手要屍體在特定時辰'自燃'。"

"比如武後銮駕經過伊阙時？"李谌劍鞘指向山腳新修的禦道，金吾衛的旌旗在五裡外隐約可見，"三日後聖人要親臨龍門祭天。"

穿堂風忽起，蠟屍左耳應聲而落。崔令儀淩空接住耳廓，鎏金護甲擦過耳道深處的赤紅丹丸："紅丸劫案的子母蠱藥..."她突然将丹丸按入殘留的羊脂，靛藍火焰騰起三尺，在空中凝成《推背圖》第九象的殘紋。

"果然與徐敬業殘部有關。"李谌斬斷火焰，劍氣掃落的石屑中混着珊瑚碎末。崔令儀撚起碎末輕嗅："南海火珊瑚的鈣質，這具屍體曾被浸泡在..."她猛然掀開屍身衣擺，腰腹處赫然鑲着片巴掌大的珊瑚甲，"《酉陽雜俎》記載的'骨化術'！"

話音未落，屍身右臂突然爆裂。珊瑚狀的骨刺疾射而出，李谌揮劍格擋的刹那，崔令儀已甩出銀針釘住暗處人影。被刺中膝窩的灰衣人踉跄現身，手中藥杵墜地，砸碎的瓷瓶裡爬出紅翅甲蟲。

"暹羅屍蟲？"崔令儀護甲碾碎蟲屍，黏液竟腐蝕青磚，"你是太醫院藥吏！"

灰衣人突然咬破後槽牙，黑血噴濺處，皮膚迅速珊瑚化。李谌劍鋒挑開其衣襟，心口處紋着個"巽"字，與蠟屍的卦紋如出一轍。

"巽為風，主滲透..."崔令儀将珊瑚碎末撒入羅盤，磁針瘋轉着指向伊阙地脈，"有人在用洛陽地熱烹屍！"她扯過《水經注》殘卷，指尖劃過"伊阙地火"的批注："以火山硫磺為引，可化人骨為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