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丹房穹頂低垂如鉛釜,七十二尊青銅丹爐吞吐的硫煙在梁柱間結成蛛網。崔令儀指尖拂過《太清丹經》殘卷,鎏金護甲刮落的塵灰中混着人牙碎末——這是永昌元年武後下诏"以罪人齒合藥"的鐵證。她掀開永徽年間的丹方鐵匣,發脆的鹿皮紙上"朱砂"二字被墨漬塗抹,邊緣殘留的孔雀石粉末閃着妖異的藍光。
"孔雀石遇硫則生癔毒..."她将粉末撒向燭火,騰起的青煙中浮現扭曲人臉,"難怪近三年神都夜夜有瘋婦歌哭——啊!"
轟隆巨響中,離位丹爐突然炸裂。赤紅丹液如血瀑噴濺,火浪裹着個癫狂人影沖出:"長生藥成了!紫河車為引,心頭血作媒,此乃武周萬世之基!"道士揮舞的拂塵甩出半張人皮,那缺失左眼的空洞正對着崔令儀——赫然是已故司藥女官的面容!
"小心!"李谌的劍鋒斬斷墜落的房梁,火星迸濺處,崔令儀已撲向燃燒的丹櫃。道士的癫笑在火海中回蕩:"爾等蝼蟻怎懂天道?武後鳳體需處子心頭血溫養..."他突然撕開道袍,胸腹皮膚上竟刺着《推背圖》全卷卦象,膻中穴處嵌着枚金丸,正随着心跳忽明忽暗。
崔令儀翻滾避開爆燃的藥櫃,從焦黑的《唐本草》殘頁下扯出本鎏金賬冊。永昌三年的記錄刺痛雙目:"七月初九,取英國夫人心頭血三合,混突厥狼毒煉丸...臘月廿三,以韓國夫人胎衣合丹..."每頁朱批皆蓋着鳳印,墨迹間黏着細碎血肉。
"原來所謂長生丸..."她咳出帶毒的黒血,"是取诰命夫人活心淬煉!"賬冊夾層忽滑出半片魚符,紋路與她妝奁暗藏的東宮信物嚴絲合合——父親當年追查的東宮血案,竟是為此滅口!
道士突然扯下胸腹人皮擲向火海,刺青卦象遇火竟化作活物遊走。巽位卦紋裹着烈焰撲向崔令儀,李谌揮劍斬斷火舌,劍身熔化的玄鐵滴落處,青磚上蝕出個"卍"字符。道士趁亂撞破西窗,殘肢斷臂間掉出個冰玉匣,内裡凍着的紫河車表面,赫然浮現太平公主的閨名!
"追!"李谌的劍柄暗格彈射鈎鎖,卻見窗外早有三百弓弩手列陣。武承嗣的親衛統領自箭陣中踱出,鱗甲靴碾碎冰玉匣:"逆黨崔氏僞造賬冊、構陷聖人,殺無赦!"
崔令儀将賬冊塞入丹爐暗道,反手把魚符按入傷口。毒血浸透符紋的刹那,穹頂突然坍塌,藏經架後的暗門洞開——正是父親血書中記載的逃生密道!李谌攬住她滾入暗道,身後箭雨釘入門扉的悶響中,隐約傳來統領的獰笑:"放火蟾!"
暗道石壁滲出腥臭黏液,數百隻赤紅火蟾自縫隙鑽出。崔令儀甩出銀針釘住蟾群,針尖觸及毒腺的瞬間,火蟾軀體竟爆出硫磺煙塵。李谌割破掌心以血引路,血珠落地處,火蟾紛紛退避——他的血中竟混着與武三公子同源的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