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清新,鳥語花香,懸崖峭壁,樹影婆娑,柳銳帶着冷如冰塊的顧清一路向前奔,沿着剛才那群山匪們走的方向下了山,溫暖的春風自兩邊呼嘯而過,顧清蹙眉轉眸看了一回柳銳的側顔,便又繼續保持沉默,馬兒在綠油油的樹叢間奔走許久,直到面前出現一大片醉人的紫色,柳銳再輕聲道了一句:“停。”
“籲——”
馬兒在缰繩的控制下停住腳步,柳銳先行下了馬,她原想攙扶着顧清下來,卻不料顧清沒理會她,自己扶着馬鞍在另一邊落了地,背對着她看向那一片紫色,什麼話也沒說,看起來像是很專心地觀賞面前的花海,見他這個樣子,柳銳頗有些神氣地揚起嘴角,牽着馬走過去問他。
“怎樣,我說的沒錯吧,這裡就是很好看,你不觀一回紫荊花,便不算爬過龍頭嶺,這是城裡不會出現的絕色,我若不強行帶你來,你便要錯過了。”
顧清瞥她一眼,語氣冷漠:“再好看的風景,都并非絕對不能錯過,不看,也不是什麼太可惜的事。”
柳銳有些無語,也不多反駁,将他朝花海裡輕輕一推:“來都來了,趕緊去玩吧,别被關傻了,天天說不出好話來。”
顧清想要給他一記眼刀,但是柳銳已經先行背過身,很識趣地走到另一邊,柔弱的花朵無法适應龍頭嶺,但紫荊花生命力強,年年都是一開一大片,她小的時候時常會跟年紀比她大的山匪們來花海裡鬧騰,那些山匪姐姐們會拿紫荊花編花環,用來哄跟她們談情說愛的男孩子,但她們手笨,編出來的不如柳銳編的好看,因此這些姐姐們會央求她幫她們編,小時候的柳銳心軟,常編的滿手都是血泡。
算下來,好多年沒編過花環了。
柳銳一邊想着,一邊伸手采摘她認為好看的紫荊花,再輔以幾根綠油油的枝條,不多時,一個漂亮的紫色花環便出現在了她手上,柳銳對此頗為滿意,轉頭跨過灌木叢,走到顧清身邊,把花環塞進他手裡:“送你的,既可以戴頭上,也可以戴脖子上。”
顧清不知何時已經找了一處空地坐下,正看着那些花朵出神,聽到她的聲音,他下意識歎口氣,拿着那隻花環沒有吭聲,看他接受了禮物,柳銳滿意地笑了笑,轉頭回到剛才那片花叢裡,她打算再編一隻花環自己留着玩。
她知道,其實做這些事,對于她想要詢問的東西而言是毫無意義的,但柳銳現在就是莫名想做這些,哪怕是強迫着顧清也好,似乎跟他相處的越久,做的事情越多,越能給她一點開口詢問的勇氣,這種勇氣和提刀殺人時的勇氣截然不同,她從未經曆過,也從沒人教她的。
“唉?顧夫郎在這裡,大當家也在這裡,顧夫郎,你這花環可真漂亮…”
“你喜歡?那你拿去戴吧。”
聽到背後的交談聲,柳銳編花環的手猛地一頓,她冷冷回過頭,看見顧清輕而易舉地将花環送給了一個男山匪,而那山匪一臉受寵若驚,笑着接過來戴在頭上,打了個招呼便奔到了另外一處花海裡,轉眼不見蹤迹。
像是感應到她的視線,顧清看了過來,坦坦蕩蕩對着她的視線,不起波瀾地解釋:“我很少戴項鍊或者頭飾,浪費了,不如送給他。”
柳銳氣不打一出來,冷聲嗤笑了下,面無表情地背過去,踩着灌木叢走遠,直走到看不到他人影的地方,才沉着臉拾起地上一塊石頭,在手裡捏得粉碎了,面色才稍微有些緩和,正當她打算回去好好“教育”顧清一番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踩斷樹枝的喧鬧聲,看起來人數不少,柳銳立即警惕起來,放下手裡的花枝,悄然走到前方,掀起一小片遮擋的樹枝。
這一掀開,近六十個小卒便映入眼簾,她們皆佩戴着刀,目光在樹林裡不斷搜尋,像是在找什麼。
柳銳才想起來,自己方才應該是離開了龍頭寨地界,來到了半山腰的位置,這裡并不屬于山寨管轄,因此有時也會見到百姓來這裡采摘點野菜菌子,亦或是砍柴,不過看到這麼多小兵,倒是頭一次。
“什麼人躲在那!”
有個小兵眼尖發現了她,柳銳倒也不緊張,閑庭信步地從樹林子裡走出來:“抱歉,打擾了。”
看見她孤身一人,衆人松口氣,面上又帶着些遺憾:“可惜不是那個知府。”
聽到知府二字,柳銳立刻主動問道:“可是來抓逃逸在外的平成知府的?”
為首的士兵眼睛一亮:“不錯,據目擊者傳,她應該是帶着夫郎往龍頭嶺山裡逃了,所以我們在這附近搜一搜,你可見過她?”
何止見過,柳銳心裡道,但她面上說的卻是:“我不曾見過她,但我覺得,龍頭嶺環境惡劣,她在這待不了太久,沒準你們下山去找,反而能得到些好消息。”
她已經命包子差人把知府一家送過去,算算時辰,天黑的時候也該到了,這些小年輕在這怎麼搜,都是白用功。
“你說得倒也有理,我們确實也累了,姐妹們,我們先下山吃飯,吃完再說罷,别為了幾文銅币的工錢餓壞肚子。”
說話間,小士兵們紛紛轉身往下走,就在柳銳也打算離開的時候,突然有個小兵出聲道:“等等!”
“這個人我好像在通緝令上看見過,她好像就是柳銳,逮捕她,賞黃金萬兩,連升六級!”
哦?
放松的氛圍在一瞬間被扭轉,柳銳有些戲谑地看向那些士兵,隻見她們先是一愣,緊接着猛然拔刀,人人都像緊繃的弦一樣面向她,隻待合适的時機上去,将她制服。
“好像…好像确實是。”
“要殺嗎?可我聽說她以一敵百都不是問題。”
“去他爹的以一敵百,她沒帶刀,我們帶刀了,我們有六十個人,難不成還打不過她一個赤手空拳的?”
衆人議論紛紛,柳銳一直不語,眼裡卻燃起一小簇火星子,若常看野獸捕獵的人便知道,那不是生氣,而是興奮。
“不管了,上!拿下她,姐妹們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都有了!”
柳銳活動了下指節,就在此時,一隻手突然将她往後拉,柳銳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莫名其妙的神情,她側眸,卻見顧清冷眼看着她喝道:“無禮,還不快退下。”
柳銳一時不懂他想做什麼,但難得地往後一步,緊接着顧清站到了她前面,對着衆人,語氣淡漠得體。
“我是顧太師之子顧清,往前便是我姐姐顧富掌管的并州,還請諸位賞臉,把對着我家家仆的刀劍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