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裡會用那些普通玩意。”柳銳對上她的視線:“你不是最喜歡賭博麼,少時愛賭,後來還學會了出老千,靠着一雙靈巧的手在賭場裡作弊赢錢,既然如此,我就硬生生折斷你這雙手,你知道我的,我能讓你筋骨俱損,卻又不會讓你的手上出現一點傷痕,你從此就再也沒法賭,也不能提刀,到那個時候,恐怕…”
就像柳峰知道被激怒的柳銳好對付一樣,柳銳也知道她的要害,柳峰頓時變了臉色,嘴唇微顫說不出話來。
柳銳冷冷地将手覆在她手腕上:“我數三聲,三聲後我就先折斷你的右手,三,二,一。”
手腕上逐漸傳出的痛楚讓柳峰大驚失色,她趕緊出聲:“停下!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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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走了地窖的另一扇門,那門出來便通向樹林裡,她出門靠着棵樹斜倚着,不多時踹一腳石頭,嘴裡碎碎念:“這殺千刀的柳峰…”
“嗨喲,二當家的,你在這啊。”
聽見聲音,包子擡頭,便見是小黑提着兩壺酒笑嘻嘻走過來。
“喲,你怎麼來了?”
“昨個晚上不是約好了麼,我今日下午來跟你喝酒,我在寨子裡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你人,索性就碰碰運氣來這看看了。”
昨晚當真約酒了?包子有些不記得,她隻記得自己在老念那喝個酩酊大醉,不過有酒主動找上門,那肯定是要喝的,她顧及着柳銳還沒審問完人,因此不肯走,原地圈腿坐下,幹脆地打開一壺酒:“謝謝喽。”
“一壺酒而已,哪裡用得着謝。”小黑坐在她旁邊,喝了兩口才道:“二當家的,你怎麼坐這呢,我以為你會在大當家那呢,對了,說起大當家,她當真如郎中說的那樣受了重傷,卧病在床?”
提及柳銳的“病”,包子尋思着她還要靠裝病欺騙她那美人,因此點點頭:“對啊,我剛瞧過她,她還躺着呢,蔫蔫的。”
“哦,是這樣。”小黑一臉擔憂,随後轉移話題:“不說這些,大當家吉人自有天相,咱們先喝酒。”
“對,喝!”
小黑帶來的酒甚烈,半壺下肚,包子已經面色泛紅,待一整壺喝完,她這千杯難倒的人居然醉了,傻笑着打了個酒嗝,滿意地靠在樹邊。
“二當家的,你守在這是為了什麼呀?”小黑邊将自己壺裡的酒倒她壺裡,邊問道。
“還能幹什麼,審柳峰那個殺千刀的玩意。” 包子醉酒時有點大舌頭,艱難地吐着字,一口把酒咽下去。
“那你站在這,又是誰在審犯人?”
“啧,還能有誰啊,能有誰可以讓老娘給她守門的。”包子不耐煩地把空酒壺一扔,放話道:“那自然是大當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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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前兩日,我…我在山下賭博的時候,一個叫阿亮的小厮突然給我遞了個紙條,把你最近的消息都透露給了我,否則我們互不來往,我壓根就沒法知道你的消息哇,她還給我塞了不少銀子,讓我殺你,說若是事成,她給我黃金百兩去賭,我就答應了。”
“我句句屬實啊,你若不信,你隻管下山去找那個叫阿亮的,就在山下的賭坊裡!”
柳峰的話讓柳銳久久不能回神,柳銳猛然意識到,寨裡的這個内應沒有她想象中簡單。
她原以為那是柳峰自己安插的内應,用來幫她奪回寨子的,現在看來,安排内應的另有其人,而且這内應厲害,身在寨中,卻已能夠把消息傳到山下,再讓山下的人尋找柳峰,而内應本人卻一直按兵不動。
要知道,從龍頭寨下一回山可不容易,來去也得兩天的功夫,寨中若有人消失這麼久,她必會有所察覺,然而問過老念後,卻發現寨子裡近幾日都無人外出,就更不要提下山了。
消息到底是如何傳出去的?
柳銳暫時想不出答案來,眼看着到了晚上要喝藥的時候,便自暗道裡回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冥思苦想,不多時,房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擡眼,便見是顧清端着藥走進屋裡。
顧清給她端藥這件事,令她的心情難得好了一下,隻不過不知為何,他的臉色比上午給她煮藥時還要難看,神情冰冷至極,瞥她一眼時像是在看一個仇人,厭惡,反感…也含着一種看不起。
他至少是煮了藥,甚至還燙出了一個血泡,因此柳銳也不計較他此刻的眼神,隻是坐起身:“辛苦了。”
顧清将藥重重地放到她桌上,碗中的藥液濺出來不少,但他沒在意,隻平靜地命令她:“喝。”
柳銳微微挑了下眉,随後裝模作樣咳嗽了兩聲,緩緩端起藥抿了一口,誰知這一口竟然讓她差點吐出來。
好鹹!除了那該死的苦澀之外,還帶着一種濃濃的鹹味,像是加了一罐子鹽巴的清湯,鹹的叫人反胃。
“怎麼會這麼難喝?”
看到柳銳皺着眉幹嘔的模樣,顧清收回目光:“沒辦法,我不擅做這種事,若發揮的不好,就隻會煎這種難喝的湯藥,你最好趁早習慣。”
他在袖子裡攥緊自己剛剛得到的新密信,語氣頗冷:“怎麼還在乎味道,不是就想喝我煎的藥麼,我都做到了,你有什麼不如願的,還不快點喝?”
那可是他放了一罐子鹽的藥,難為她還費心思想出裝病這主意來,迫使他不得不和她相處,她根本不知道,于她而言的一樁好事,對他來說卻是奇恥大辱,一個出身名門的公子,一輩子隻會服侍母親和妻主兩個女人,否則便是有失身份,給家族蒙羞!
不是就想被他伺候,不是就要喝他煎的藥麼,那就讓她喝個夠,喝到再也不願意喝他煎的藥為止。
柳銳看了他一眼,一時有些摸不準發生了什麼,卻見顧清輕嗤一聲,轉過身往外走:“你既然喝不下我煎的藥,那就是沒福氣喝,也是不尊重我,明日起我就不給你備藥了,你愛喝誰的藥,就去找誰。”
“等等。”柳銳喊了他一聲,等到顧清懶懶地轉過頭來時,她才将碗中的藥送到唇邊。
苦澀與鹹一齊湧過喉嚨管,柳銳隻當沒知覺,在顧清面前将那碗藥一飲而盡,一點不剩。
顧清盯着她沉默不語,而柳銳隻是放下藥碗直視他:
“明天繼續,我等着你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