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意保持着禮貌的微笑:“世事無常。”
她抽空看了一眼何雲煦,他除去一開始見面打招呼,後來沒再出聲,靠在窗戶邊,逆着光站着,整個人籠在陰影裡,和對面的她的同事輕聲說話,似乎在笑着。
他最近情緒很不好。他以前在家裡是做慣了少爺的,雖然沒染上少爺病,但其實長這麼大,他一直過得都極為恣意潇灑,從來沒有切身地被冒犯過。
這次,她卻切實地傷害了他。
王成安又和她寒暄一會兒,然後把床邊的空間讓給她的同事們。
吳寄凡給她帶了一大籃新鮮的草莓,她笑得很溫暖:“我一大早上去草莓園摘的,純天然無添加,可新鮮啦!”
遲意唇角彎着,“謝謝。你最近工作怎麼樣?還順利嗎?”
“總助,你怎麼第一件事就問我工作呀?”她故作抱怨,“我的業務能力當然沒的說,當然是誰見都誰說好啦!”
“你這樣說,那我就放心了。”
有人戳穿了吳寄凡,告狀道:“總助,你可别信了她的話,上個月她準備的開會名單還漏通知了一個人,隔壁陳總監還以為故意針對他,氣勢洶洶地找上來,把我們現在的總監氣得半死,明明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譜!”
吳寄凡磨着牙,瞪了那人一眼,“我就出了那一次纰漏,你倒是記得牢牢的,我做了那麼多次都沒問題,你一句不提!”
後面其他同事也七嘴八舌地争論起來,病房一時間開始鬧騰起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幾個同事才陸陸續續地離開。
何雲煦出去送王成安,一直将人送到樓下。
遲意在床上坐得累了,扶着額頭坐到床邊,想站起來走一走,她看見桌子上洗淨的草莓,伸手嘗了一個,邊吃邊想,她好像很久沒有吃草莓了。
倒也不是何雲煦故意苛待她,隻是醫生說她最好少吃水果,平時餐點也沒給她安排水果,她自己也想不起來要吃。
門又被推開了,她以為是何雲煦回來了,一擡頭,卻發現是盧曼青。
對方眼睛稍微有點紅,走到她跟前,撲通一下就跪到地上。
遲意大吃一驚,伸手扶她起來,“曼青姐,你這是做什麼?”
盧曼青不起來,而是哀求道:“小意,你救救文景吧。”
遲意意識到她為什麼事情而來,輕輕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上個月的開始,我們所有人都聯系不上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知道他肯定是出事了。”
她低下頭抹起淚。
“我知道文景一時糊塗,肯定做錯了事,我在這向你道歉,你想什麼樣賠償都可以,但是他現在失蹤了整整一個月,怎麼找都找不到,爸也被刺激進了醫院。不管怎麼說,他過去對你那麼好,家裡三個孩子還都那麼小,你得幫他啊,你跟你老公說一說,總是有辦法的。”
遲意凝視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說:“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做什麼,卻隻是一心縱容和包庇,你早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盧曼青顫聲說:“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看,你現在不也好好在醫院躺着,什麼事都沒有。可他現在卻生死未蔔,哪怕是懲罰也太重了。”
遲意漠然地說:“可我隻是沒有話語權的普通人,你來找我,我肯定沒有辦法的,你該去問問王總的。”
“沒用的,這次他也管不了。”盧曼青苦笑,湊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我也是走投無路,所以才會來求你。我就這麼一個弟弟,孩子們也都想念他,求你對他網開一面。”
遲意看着她的手,堅定緩慢地搖了搖頭。
盧曼青的手慢慢滑到身側,突然崩潰地捂住臉說:“你們這種行徑,又與文景他的事有什麼區别!你們都是一群自私鬼,早晚也會有自己的報應的!”
說完之後,她又開始乞求她。
遲意悄悄地往後挪了挪,怕她突然做出應激的反應。
門外突然多了腳步聲。
何雲煦推門進來,見到屋内多了一個人,疑惑喊道:“盧阿姨,您怎麼在這兒?我以為您跟着王叔叔走了呢。”
盧曼青早就在他進來前迅速地整理好了儀容,她滿身狼狽,顧不得和他多打交道,匆匆道:“我在這落了東西,過來拿一下,這就走了。”
何雲煦點點頭,給她讓開門。
“阿姨再見。”
見她人走了,他關上門,上前把遲意重新按回床上。
“醫生不是說少下床嗎?”
遲意:“……”
她看着他,倒是想問盧文景的事情,又想到過去曾經在船上發生的事情,默默地咽回去,總不會是好事。
“我躺得腰好疼。”
“倒也不一定是躺出來的。”
“肩膀也疼。”
“回頭找大夫給你按一按。不是說好再躺一個月嗎?之後情況好了,随便你怎麼走。要聽醫生的話啊。”
遲意不吭聲,他一個月前就是這麼跟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