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末,z市迎來第一場雪,晶瑩的、純潔的、銀白的雪如砂糖一樣簌簌灑下,帶着濕冷的空氣,侵襲整個大地。
何雲煦拉着遲意出來為新房挑選家具。
遲意沒什麼興緻,他随手在商場買了一串冰糖草莓給她吃,讓她不那麼無聊。
家具店空間巨大,上下五層,每一層都被裝修成不同的風格,精巧别緻的家具琳琅地擺放在一起,色塊沸沸揚揚在眼眶碰撞,一眼看過去井然有序,整整齊齊。
遲意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吃的上面,咬下冰糖和草莓冰沙,一點點含咽下去,亦步亦趨地跟着他。
“小壹,”何雲煦回頭喊了她一聲,“你的書房要自己布置嗎?”
遲意回過神,“你來挑吧。”
何雲煦面帶思索,半開玩笑道:“感覺需要放一張小床呢。”
遲意:“……不需要。”
他看她吃得認真,不滿她的分心,湊近壓低嗓音問:“有這麼好吃嗎?”
遲意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我嘗一個。”說着,握住她的手,咬下一顆草莓,冰冷的酸甜在舌尖融化開。
他适意地眯起眼睛,點評,“味道不錯。”
遲意捏着竹簽四處看了看,“不用這麼着急搬家吧,反正我住哪都一樣。”
她适應能力好,住哪兒都行。
何雲煦笑着伸手幫她正了正帶在頭上的針織帽,明綠色襯得她膚色極白,“不是無所謂,搬去新家的話,你通勤就可以輕松一點了。”
雖然搬到他的公寓更方便,但是遲意離她的公司就變得稍微遠了一點,她平時還時不時要加班,他實在心疼她的辛苦。
“其實還好。”
遲意吃完冰糖草莓,随手将竹簽扔進了垃圾桶裡。
烏墨眼眸映出窗外銀白的雪光,秀氣的鼻尖被凍出一點紅,蘋果般殷紅且圓潤的嘴唇沾上糖渣,她伸出舌尖一點一點舔吃下去。
她兀自看了一會兒雪景,何雲煦強拉着她去試睡。
大概是因為雪天,家居店裡沒其他客人,室内音響播放着舒緩的鋼琴曲,空氣裡浮動着濃厚的橙花香和木香。
兩個人并列躺在床墊上,躺了一會兒,換另一張床躺。
何雲煦偏頭問:“怎麼樣?”
遲意很珍惜睡眠,對床上用品的質量很重視,在這方面她是行家。
她懶懶地開口:“這個更軟一點,不過彈性不行。”
何雲煦感受了一下:“好厲害,好像真是這樣。”
遲意舒适地半阖上眼皮:“睡眠對人類很重要。”
何雲煦表示贊同。
“所以我早上賴床是情有可原。”
“不,這是兩回事。”遲意雙手交疊在腹部,姿态放松,話稍微變多一點,“保持良好穩定的作息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你沒課就一直睡下去的習慣太糟糕了,晚上還熬夜,簡直是惡性循環。”
何雲煦輕哼一聲:“我一直堅持着不良好的作息,這怎麼不能算是一種穩定呢?”
“詭辯。”她側頭小聲說。
不過作息問題算不上什麼缺點,她并不強求他。
……
房子很大,考慮以後可能會接待客人或者請一兩位保姆,除了主卧裡的床,其他房間裡的也配置了尺寸合适的雙人床。
路過嬰幼兒區,遲意看見裡面的小床簡直走不動路。
她看向何雲煦,慢慢開口:“要不要提前布置一下嬰兒房?”
何雲煦眼眸一彎,捏了捏她的臉頰,“明明這才是最不用心急的事情。”
遲意手搭在純橡木的嬰兒床上,摩挲着木料圓潤的手感,輕聲道:“反正來都來了。”
總之,最後訂單上還是出現了一架嬰兒床。
出了家具店,外面的雪還在飄,何雲煦沒有帶帽子,雪花便落在他的柔軟的發頂和寬闊的肩膀,淺淺一層。
他完全不在意一般,看着被冬季重塑的城市,唇邊帶着輕松的笑,頰側甜美的梨渦若隐若現,露出尖尖的虎牙。
他忽然使壞地将手掌貼到遲意的臉上,她一愣,然後伸出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吃驚道:“你的手好燙。”
手掌滾燙,好像裡面流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漿,明明外面的空氣非常寒冷,他穿得也沒有她多。
“是你太冷。”何雲煦嘟哝着糾正,随後向她張開雙臂,笑眯眯道,“正好你可以躲進我的懷裡暖暖。”
遲意别開臉,唇角抽動:“……不,這就不必了。”
何雲煦聲線委屈:“幹嘛拒絕我,好傷心呐。”
“接下來做什麼?還要繼續逛嗎?”
她不吃他這套,低下頭,用棉靴跺了跺地上的積雪。
“我個人的傾向是……和你一起坐在汽車後座kiss,感覺應該會很有氛圍。”何雲煦伸出手指抵住唇珠,大膽地想象了一下,耳垂浮出淡淡的紅。
“那我們還是去逛商場吧。”遲意一票否決做出決定,大步往前走。
她怎麼都想不通,明明每天晚上他們都會睡在一起,他還天天拐着彎找機會和她肢體接觸——她像是養了一條貪吃的金魚。
一進商場,何雲煦就在入門的奶茶店點了兩杯牛乳茶,遞一杯給遲意,“拿着正好捂手。”
遲意接過來,插上吸管吮吸,喝了幾口,忍不住想,自己最近的胃口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自從上次在醫院發現營養不良,何雲煦天天變着花樣做飯,每一道菜都嘗一點,不知不覺就吃下去很多。更别說,他天天見縫插進地往她嘴巴裡塞各種食物,胃口理所當然地變大了。
竟然無知無覺地就過上了每天都非常飽的生活,此人恐怖如斯。
遲意看他的眼神隐隐發生變化。
面帶笑容、毫無所覺的何雲煦:“?”
商場一樓的暖氣非常足,人卻不多,不過大冷天還出門溜達的也屬他們倆獨一份。
何雲煦在服裝店裡挑圍巾,他的牛乳茶已經喝完了,遲意還剩半杯,于是專心地喝,在一旁觀看他試圍巾。
他皮膚白,臉好看,圍什麼都合适。
“你覺得什麼顔色适合我?”何雲煦回頭問。
“這條藍色還不錯。”遲意随意一指。
圍巾是很深的純藍色,像宇宙和深海的顔色。
何雲煦取下來,點頭,“那就買這一條好了。”
遲意:“……你可以再挑一挑?不用聽我的。”
“沒關系,反正确實很漂亮。”
結賬的時候,遲意發現這條圍巾要四千多,險些被茶水嗆到。
店員手法溫柔地将圍巾折疊好裝進購物紙袋,遞給何雲煦。遲意瞄了一眼手提袋上面鍍金花體字,發現這家好像确實是某知名奢侈品店,價格屬于正常區間。
等走遠了一些,遲意才遲疑地開口:“你的工資,據我所知,現在每月隻有一萬左右?”
何雲煦默默地拉住她的手,聲音又小又傷心,“你嫌棄我花錢多?”
她的語氣裡帶上微妙的委婉,“沒有,你自己能承擔就好。”
她知道他有背景,但是實際心底并不贊成他總花長輩的錢财。
“嗯,我自己當然能承擔。”何雲煦輕笑一聲,解釋,“我有很多其它收入,上初中以後就一直在投資,現在在好幾個小公司有很大一部分股份,還有人想請我去做CEO,但是又累又麻煩,我才不願意去。”
語氣非常任性。
遲意木着臉說:“原來是這樣。”
果然是她白操心,教書育人隻是他的情懷。
商場一共七層,如果不是兩人拎不了太多東西,再加上遲意勸阻,何雲煦又要往家裡帶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從電梯升到天台,頂樓有一家正在營業的書店,在晦暗雪色裡亮着橙黃色的燈。
他們正好走累了,決定進去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