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宇子無端被治了個把守青魚殿不當後,說來也巧,當天晚上,邵陽殿派人來請他,林徽徽?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終在用了晚膳後,決定還是去一趟,免得被成雨燕知道,又來鬧上一鬧。
小宇子委婉提示道:“皇上,您這腿傷着,太醫那兒傳話了,有些藥,暫時不可服用,比如......怕沖撞龍體。”
葉尋溪怔了怔,點頭:“好。”
他去了邵陽殿,殿外的燈明亮着,殿門外卻單單站着林徽徽一個人的身影。
孤影。
被拉的很長。
而她本人,着一件淡藍羽袍,站在夜晚雪地的暗影裡,清冷身姿看着一點都不會是母儀天下的皇後,而是世間最無望的女子。
其實......她也不屬于這皇城。
林徽徽聽到儀仗步辇聲,回頭朝他看來,依然冰冷的臉上,帶着一抹決然的神色。
葉尋溪腳步微微踉跄的随她進了殿,宮人們暖上酒,點好紅燭,慢慢退了下去。
他這腿傷也不能喝酒,想了想道:“找朕......有何事?”
林徽徽跟成雨燕不一樣,成雨燕雖然鬧騰的歡,每次鬧騰還伴随着打打殺殺,但時常見面下,葉尋溪也知道她沒惡意,可能其實也并不那麼讨厭他。
可林徽徽——
他比誰都清楚,這位皇後娘娘是怎麼都不想跟他有牽扯的。
他這一問,林徽徽默了一默,而後道:“皇上登基許久,還未曾來過臣妾宮中。”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葉尋溪看着她。
林徽徽卻是繼續開口:“皇上,是臣妾的丈夫。”
“你想幹嘛?!”
話音一落,林徽徽已然起身,脫下了淡藍羽袍,葉尋溪也立即起身,奈何他腿腳不便,隻得堪堪穩住身形,緩緩站立。
這一轉瞬間,林徽徽已經脫至中衣。
葉尋溪趕緊道:“天氣涼......你别......”
林徽徽清冷的聲音再次傳來:“無妨,殿内有暖爐。”
她又道:“有皇上在,臣妾不冷。”
你怎麼了?葉尋溪輕輕皺了皺眉,還是道:“是......林大人逼你的,還是太皇太後?”
林徽徽卻邊說邊閉起了眼:“臣妾自願。”
她的語氣仿若臣妾自盡,而這一句完,她的中衣,乃至......
全數落下。
門外雨雪飄過,小宇子在屋外道:“皇上,下雪了,今兒是回青魚殿,還是去都雲殿。”
門内靜置半晌,葉尋溪慢慢走近,拾起地上的外袍,牢牢覆住林徽徽。
他道:“今夜,留宿邵陽殿。”
-
關于皇上留宿皇後宮中的事,當日晚上就傳遍了皇城中每處角落。
卷耳把自己裹緊了,晃悠悠的蕩在那架小秋千上。
雪越飄越大,大到含情跑出來拉着她:“娘娘,您不要命了,外面風這麼大!”
“大嗎,可為什麼我不覺得哪怕一點點冷。”
她說完摸了摸自己臉頰:“有雪,含情,好冰。”
含情卻隻是看着她:“娘娘......”
卷耳輕輕閉上眼:“我怎麼了,我......”是在傷心嗎?
她在傷心嗎。
傷......心......嗎。
這一夜,她可以傷心嗎。
-
葉尋溪來尋她時,是第二日的晌午,明黃色厚重的衣裳都沒換,是一下朝就來了,卷耳正在吃午膳,見到他,淡淡一笑,和往常一樣。
而葉尋溪開口第一句就是:“我沒有。”
他就這一句,而卷耳看着他。
葉尋溪再次道:“我沒有。”
他沒有,他昨晚依舊在小閣裡睡了一夜,他不知林徽徽是何意,但這樣的事,她幫過他,他也會幫她。
卷耳還是看着他,忽而一笑:“你說沒有,我就信。”
她如何不信,她這一輩子,隻信葉尋溪。
信他會愛她,護她,心疼她。
他會。
“一起吃飯吧,做了你愛吃的茶團,葉尋溪......”
“好!”
-
晌午一過,葉尋溪打發小宇子去青魚殿幫着處理政事。
小宇子一萬個惶恐,但葉尋溪也實在一萬個不情願。
他是帶傷之人,為何不能任性一次。
他留在了都雲殿,整整一下午,都和卷耳在一塊兒揉面團,做糕點,傍晚又去了他們的花園澆花。
時節天冷,他們的梅花開的卻不是很好,但聊勝于無。
等天黑時分,葉尋溪抱着兩盆小巧的花栽,卷耳亦随着他的步伐,二人慢慢往都雲殿走。
這一路,自然全是行禮,回避的宮人,而這一路,也有心尖最愛的人。
葉尋溪側頭看着他的妻子,揚起一個笑,道:“卷耳。”
“嗯?”
卷耳也側頭。
葉尋溪繼續笑:“我明年給你種更多的花好嗎。”
她笑道:“好——”
她說着替葉尋溪拿走了手上一隻小花栽,葉尋溪擡眼看着她,卷耳笑道:“現在皇上可以牽着我啦。”
她甚少這樣俏皮的語氣,因着從前,她隻有讨好。
可現在,她知道,她不用。
而葉尋溪眼眸裡全是笑意,空餘的那隻手,輕輕卻牢牢牽住了她。
“好啊!”他笑,“我們回家啦!”
這個皇城,有卷耳的地方,是他的家。
-
一月以後。
今年年節過的熱鬧,葉尋溪從睜眼忙到合眼,大到百邦來朝,小到一花一草。
好不容易過了這個年,可以呼吸幾日時,太皇太後又來找茬兒了。
自從上次他暈倒在雪地,百官好好鬧了一場後,太皇太後平日找茬兒倒是忌憚很多了,頂多就是言語挖苦。
挖苦他和......卷耳之間。
葉尋溪實是不想見太皇太後,更不想進那所王八宮宇,一直都能推就推了,可年後第一次拜見,名義上是得去的。
他換下朝服,換了一身夾絨的織褂,喚小宇子備了轎子。
八擡大轎,他找了八個平日幹活不積極的。
最終拖拖拉拉,快到傍晚,才到了永康宮。
整個皇城内宮,他去的最勤的,除了青魚殿,都雲殿,就隻有太皇太後這。
落轎時分,葉尋溪歎氣,走進宮殿。
而這一次,在這座跟鬼屋一樣的宮殿裡,他所見的不隻有太皇太後。
而這一次,太皇太後沒在彌漫惡臭氣味的房間,而是在永康宮最深側的佛堂。
葉尋溪沒去過那兒,他有些詫異,這些年,也沒聽說太皇太後拜佛。
他跟着壽公公走進佛堂,這裡面不出所料,果然暗黑陰森,長長的,黑漆漆的甬道,越走越暗,越走越靜。
要不是知道黑影衛随時在身邊,他絕計不會踏入這地獄般的地方——
走了一會兒,到了盡頭,壽公公打開前面的木門,低聲道:“皇上,太皇太後就在裡面,老奴沒資格進去,就在此處候着,有事您喚一聲即可。”
如果喚你......你幫誰?葉尋溪靜默半晌,點點頭,踏步而入,而後壽公公關緊了木門。
門裡面是一所空曠的佛殿,光線幾近于無,連蠟燭都是昏暗無比,殿中央的佛像下有幾塊冥牌,赫然是邱氏族人和成朝二位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