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紅葙每天去找伍蘇淺,就怕她氣餒,胡思亂想。
可次次都被她拒之門外,或是在縣衙門口等她,她轉身就走,沒給一點可以說話的機會。
也找了郗言學,連他都沒機會和伍蘇淺講話,她隻和兩個孩子講話,其餘人全都視之不見。
連找了兩個月,愣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她。
還當面,把寫給她的信,全都撕碎,扔在泥濘的地上,一點情面也不留。
曲紅葙再次站在縣衙門口,目視伍蘇淺遠去,這次,隻是默默地看她遠走,沒再追上去,也沒了追上去的勇氣。
喜慶熱鬧的新年已過。
新春初立,氣溫上升,冰雪消融。
郗言學站在她身邊,眼眶一酸,面上的笑意都是佯裝的,他說:“跟變了一個人一樣,什麼都不說,我倒甯願,她喜怒無常,發火,說我的缺點,挑我的不滿。”
“可她現在什麼都不說。她以前嫌我聒噪,讓我安靜點。現在,我在她身邊,說個不停,連看都不看我了。”
曲紅葙回頭看他,看着他的悲傷加重,聲音也帶着些哽咽,“郗捕頭,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嗯。”郗言學知道,今日初二,需回娘家,一早就看到白擇聲去和海輕山告了下午的假。
白擇聲在家裡準備回曲家的禮品,也在等曲紅葙回來。
曲紅葙剛進院,就被白志寅攔住了去路。
他笑臉相迎,“弟妹,可有空?我們聊聊!”
白擇聲見此情形,立即對他的這個行為很是不滿,扯住白志寅的胳膊:“二哥,我有疑問!”
白志寅推開他的胳膊,雙目溫和,直視曲紅葙,對着白擇聲說着挑釁的話:“再有什麼疑問,我想和弟妹聊完,才聽你說疑問。”
白擇聲氣到發笑:“呵呵,真有意思。”
曲紅葙不悅,心情極其不好,擡腳就踢了一腳白擇聲的腳踝。
措不及防的這一腳,白擇聲呲牙,“哎喲!”
曲紅葙不看他一眼,徑直上樓,一想到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就是很低落,一睜眼就是滿眼的失望。
而且,大年初二,回娘家的這個事,讓她也犯了難。
江蝶沒有想見她這個假女兒的意思,記得貝家辦滿月酒,去帶喜平,都不見她出來,也躲在屋内,似在跟她宣誓着什麼。
像在告誡她,見不到她的真女兒,就不見她,連假母女的關系都不會維持。
曲紅葙僵硬地坐下,觸碰着很是凍手的桌面,看着上面從窗戶外透進來的光影,一時恍惚,氣力不足,重重地一歎。
外面也傳來了袁婵和白雲杉的囑咐,白擇聲輕聲回應。
白擇聲答應好了袁婵說的話,敏捷地跑上樓來,心口起伏,喘息一口氣之後,走到曲紅葙的身邊,慢慢地彎下腰來,柔聲哄勸。
“别生氣,别生氣!二哥他是有些瘋癫,不用在意他。”
白擇聲憶起白志寅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意圖,此次的白志寅,再沒了之前的無所事事,這兩個月來,他都安分得很,什麼話也沒說,現在說了這麼一句。
‘快去哄哄吧,你們沒多少時間可以這麼相聚了!’
還說了足以讓人震撼的,白志寅這次回來是來完成以前未完成的遺願,并不是來和你搶她的。
白擇聲心裡有短暫的喜悅,可也隻是短暫的,他的心也時時刻刻提着,沒有多少時間,到底是多久的時間?
曲紅葙擡頭看他,心裡蔫蔫的,語氣也跟着蔫巴,撐着站起身,捏着白擇聲的胳膊,“我先去找葛丹紅。”
白擇聲心裡有疑惑,但還是答應地很爽快,“好,聽你的!”
尚月酒樓,曲紅葙仰頭看着醒目的字體,再次踏進去,與上次一樣,熟門熟路地往樓上走去。
葛丹紅的喜好是在二樓看風景,曲薔薇也有這樣的習慣,她喜歡在窗前抄書,累了就擡頭看一眼窗外的景色,緩解心中的沉悶和抄書多年給她帶來的壓抑。
每次停下來,都會揉一揉酸脹的胳膊,自喜平出生以後,就得抽空帶她,起初在搖籃裡躺着,安安靜靜的仰着腦袋觀看四周,會坐會爬了,再也不被搖籃給束縛。
會悄摸地躲在門口,趁機吓姑姑一跳,美好的時光轉瞬即逝,從指縫溜走,那段時光,也将不再屬于她。
本就是個不善于争搶,言語不多,隻會默默地站在家人身後的人,現在,也依然選擇在背後,靜靜地看着,不敢去打擾。
現在已立春,站在窗子旁邊,就能看見後院滿樹盛開的迎春花,在沒有多少春意立的後院,這金黃的細小花朵在風中搖擺,紅褐的花苞在微枯的枝條上,搖搖輕顫。
葛丹紅近日來很懶散,窗戶旁邊,安置了一張搖椅。
她坐于上面,腿上搭了條青灰色毯子,閉上眼睛,享受現在的安靜時刻。
忽而聽見踩踏樓闆的細微動靜,以為是奶母于氏,眼皮輕動,疲累地睜開眼,側頭去看樓梯處。
話到了嘴邊,還來不及說出口,就看見很是平靜的曲紅葙,看見她來,很是意外,照着逡縣的習俗,年初二,要回娘家,與家人團聚。
葛丹紅忙掀開腿上的毯子,起身走到曲紅葙的身邊,親自去迎,聲音歡快:“來了,坐。”
曲紅葙看了一眼放在身邊的紅木圓凳,輕呼一口氣,遲緩地坐下,凝視着很是溫柔的葛丹紅,眼眶裡有些熱淚,笑着問,“近來可好?”
“嗯。”葛丹紅點頭,端起一旁圍爐上的小茶爐,撚起小茶杯,倒了一杯茶,遞給曲紅葙,“一切都好,就是想……”
她苦澀地抿唇一笑,“呵呵,罷了,說不準我出現,會吓到她。”
曲紅葙冰透了的指尖觸碰着溫暖的茶杯,眼眸眨了一瞬,斟酌了又斟酌,才問,“今天來,想問你一些意見。”
“問吧。”葛丹紅抿一口茶,心思翻滾,大年初二,同縣同風,隔着三條街,在這個方向,能看到杞水巷的巷尾,耳畔是曲紅葙的聲音,不失禮貌地笑笑,“看看我能不能給你什麼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