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事。”曲紅葙摩挲着茶杯,裡面的溫熱逐漸消退,瞧着心事凝重的葛丹紅,她慢慢地望過來,不再看着杞水巷的巷尾,這才慢條斯理地說:
“一是你娘家的事,二是……”
“是關于四方書鋪的。我現在有很多事情纏住,很難去運行,這是王绮之托,我不是……”
她聲音極輕,“我不是曲薔薇,沒有資格去管王绮之托。”
葛丹紅聽到回娘家,暗沉下去的眼眸,忽而有了亮光,“這事啊!”
可又想到了王妙,之前他不是說,要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在派人悄然去打聽,才得知了他一些近況,也有些不确定,“王妙他……怎麼不好好讀書,是不接手書鋪了?”
曲紅葙歎道:“他要學仵作之能。”
“仵作?”葛丹紅驚愕,脊背挺直,眉頭輕皺,“本縣就伍、嶽兩家是仵作之家。”
葛丹紅知道些情況,惋惜道:“如今就剩伍蘇淺一人。”
看曲紅葙悶悶的,所有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出聲寬慰,“書鋪的事情我會打點。”
曲紅葙點頭,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心情低落,話題聊過了,就不知道要和葛丹紅聊什麼。
葛丹紅惦記着回娘家的事情,可看着曲紅葙這樣的狀态,找了話講,“錢可夠用?”
曲紅葙一愣,還是回她:“夠的。”
葛丹紅說出策劃許久的事情,“你們都分家了,擠在一個小院,總有不便的地方,上次與你說的那幾處宅子,可有看上的宅院,若買下來,我去找你,也方便。”
她雙手合十,央求道:“我真想見她!”
曲紅葙垂眸,不敢直視葛丹紅,“宅子我看了,也選好了地段,待搬進去之後就告訴你。”
到底是挨不過這邊的寒冷天氣,和一大家子住在一個大院子裡,一點也不方便,沒點自由,也很吵鬧,晚上總能聽到莊竹芳的哭泣,擾人清夢。
也是為了讓曲薔薇和江蝶母女團聚,不想被江蝶針對。
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避免不少的麻煩,也算是有點價值。
葛丹紅美眸中滿是喜悅,很是開心,“好,好,謝謝。”
曲紅葙輕輕搖頭,一點不在乎曲薔薇的道謝,心中想的最多的事伍蘇淺。
葛丹紅喜悅浮上面容,卻見曲紅葙面容憔悴,忙收斂一些笑意,關心地問,“你臉色不大好。”
曲紅葙輕輕地碰了一下緊繃地面皮,勉強地擠出笑顔,“今日年初二,‘你’需要回葛家的吧?”
“去過了。”葛丹紅聲音比之前還要溫柔了,“吃了早飯才回來沒多久。”
常去葛家,年初二,也隻是去吃個午飯,叙叙舊而已。
曲紅葙竟有羨慕的心思,也沒多待。
離開尚月酒樓後,心情更是壓抑,在轉身之際,看到在門口一直等待的白擇聲,看見他,本能地往他那個方向走,昂着頭,靜靜地看着他一會兒,才道,“走吧,去杞水巷。”
“好。”白擇聲提着禮品,默默地跟在她身旁,偶爾偏頭看她,看她越發地憔悴,想要幫她,卻不知從何幫起。
伍蘇淺現在除了有命案時到停屍房或案發現場驗屍,隻寫驗屍筆錄,都不吭一聲。
據郗言學講,她回到家中,隻和兩個孩子講話,但很平靜,笑容不多,無事時,就在紮紙鋪,悶頭紮紙花,紙人,紙馬,渾散發着陰沉沉的怒意。
回杞水巷的這一路,地面上還殘留着炮竹的紅紙碎屑,春聯,燈籠,喜慶的聲響不絕于耳。
曲喜平早早地在門口等着了,手中拿着一個小糖人,慢慢地吃着,在來往的行人中,左看看右瞧瞧,看到了往這邊過來的曲紅葙,手舞足蹈,粉嫩的小臉漾開笑顔,清亮圓潤的眼睛裡滿是期待。
曲紅葙淺笑,彎腰伸手抱住她,踏進了門檻,進入曲家的院子,忽而駐足,環視周圍,沒有一點過年的喜氣。
曲勤柳在屋檐下整理下鄉要用到的擔子竹筐,将裡面的貨物擺放整齊,習慣性地喚:“喜平,過來,别亂跑。”
曲喜平揪着曲紅葙的衣領,一手揚着手中的糖人,笑聲如銀鈴,“爹爹,姑姑回家了。”
曲勤柳手上的動作猛然一停,擡頭去看,看見曲紅葙,和白擇聲,眼裡很快染上焦急,慌張地站起來,拍掉手掌上的灰,伸手去接曲喜平,忙低聲教育她,“小聲點,别讓祖母知道姑姑回家了。”
曲喜平不解,納悶地看爹爹,又瞧瞧姑姑,稚嫩的嗓音詢問,“為什麼啊?”
曲勤柳輕輕地撫摸着女兒的額頭,擔憂地看曲紅葙,目光慢慢移到東屋,低聲道, “她,還在氣頭上,這個年,很冷清。”
曲紅葙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出來,“明天,我和擇聲會搬去清水街平清巷的宅子居住,你跟她說,初六,到那一聚,有她日思夜想的人。”
曲勤柳愣住,沒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曲紅葙已經放下禮品,和白擇聲離開。
曲喜平掙脫開他的手掌,小跑出去,跨過門檻,聲音清脆,“姑姑,姑父,等等我。”
曲勤柳及時跑出來,一把撈起曲喜平,愧疚地看着他們,偏頭間,看向落淚的女兒,笑容很是無奈,對他們說道:“吃過飯再走。”
“不了。”曲紅葙搖頭,提醒道,“你記得告訴她。”
曲勤柳還是遲鈍了,輕輕地點頭,“嗯,放心。”
曲紅葙在街道上漫步走着,不急着回去,偏頭瞧在身邊默默跟随着的白擇聲,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你下午,不去衙裡嗎?”
“不用去,告假了。”白擇聲時刻留意着曲紅葙的心情,看她心情不是很好,提議道,“我們去城外轉轉,看看風景,聽說那邊紙鸢,我們也去放,放松一下心情。”
街上行人不少,在人來人往間,看到了宋雲萌和盧閑初的身影。
這兩人一前一後,能看得出來,宋雲萌滿臉不耐煩,卻也要硬着頭皮去想法子甩脫盧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