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簡淵聞言問,“你老婆?”
“嘿,這傻妞,找不到開門鑰匙了!”徐青軒哭笑不得道,看了看在坐的另兩人和一桌子菜,一時有些躊躇。
簡淵善解人意,就勸道:“那你就回去吧,總不能讓人在門口等着。你家那防盜門,一般開鎖師傅也沒轍吧。”
“那你倆……”
“都是熟人了,還需要特地招待嗎?”
“也是,”徐青軒放下心來,沖康杜若一搖手,“那你倆慢慢吃,我先走一步了。”他說着,叫上服務員出去結賬了。
“别酒駕!”簡淵對着外面囑咐一聲,徐青軒的“得嘞”晃晃悠悠飄了回來,隻須臾,包間又恢複了安靜。
這下,隻剩康杜若和簡淵了。
康杜若無奈地小口喝湯,同時想着怎麼找個合适的借口告辭,對面卻傳來簡淵一聲輕笑。
“我又不會吃了你,至于這麼坐立不安嗎?”
康杜若擡頭望向簡淵,見對方已放下了筷子,兩手交叉支着下巴,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答應不再過問你的私事,說話算話。”
其實,簡淵整頓飯确實舉止得體,進退有度,這倒顯得自己過分防範。心事被看破的康杜若不好意思地撇開了目光,就聽簡淵換了個話題:“不談私事,那就談點兒公事,這總可以吧。”
他的口吻忽然鄭重起來,康杜若有些莫名,重新轉過臉來:“你說。”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杜若,你今後是如何打算的?我是說你對自己的職業規劃。”
“……”唉,該來的果然來了。對于簡淵如此不遺餘力地規勸,康杜若不知道是該苦惱還是感激。她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暫時在保持目前的工作下,我會好好想想的。”
“那你準備往哪個方向想?”簡淵追問道,帶着不容康杜若糊弄過去的認真。
康杜若歎了口氣:“我會挑選軟文,盡量接有内涵有質量的工作。”
“你不打算結束寫那些亂七八糟東西的工作嗎?”簡淵目露不滿,“憑着曹珂的這本書,認認真真找份工作不好嗎?如果覺得當撰稿人不穩定,也可以進出版機構或文化公司,在工作之餘再積累作品。”
康杜若搖了搖頭:“我媽媽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不可能去幹坐班制的工作,家裡不能離了人。”
“這不是沒法解決的問題吧?你可以把阿姨送到專門的療養機構,這比你放任她在家裡還更有好處。”
“你想得太輕松了……”康杜若笑道,“先不說我能不能負擔得起療養機構的錢,我的學曆、年齡和那些你瞧不上的工作履曆,有哪個有實力的出版機構會要我?可如果進一個不入流的小公司,沒有上升的平台,那跟我在家接私活又有什麼不同。”
簡淵聽她解釋完,沉默半晌,忽然問:“到底是我想得太輕松,還是你甯願就這麼輕松過下去?”
康杜若微微皺起眉頭,打量一眼他:“你……什麼意思?”
“人一直待在舒适區,自然是輕松的。”簡淵微微前傾挺直了脊背,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按住桌沿,這讓他無端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靠着接毫無營養的稿子就能糊口,不用承擔創作的風險,還因為阿姨要人照顧,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上班。杜若,你扪心自問,你到底是無法改變現狀,還是不想改變?”
康杜若漸漸瞪大眼睛,整個人瞬間燒了起來,說不清是羞憤還是委屈,脫口而出:“你怎麼能那麼說?”
“不然呢?”簡淵也嚴肅起來,“我接觸過太多作者,其中不乏無名之輩,他們活得不比任何人輕松,要忍受無人理解和賞識,甚至受人奚落嘲笑。滿含心血的稿子一次次被退回,也許一輩子也寫不出一部叫好的作品,可就是有人能堅持下來!正因為有這樣的人在,所以很抱歉,我沒法認同你的苦衷,跟這些人相比,你放棄得太早,太簡單!”
“那我要怎麼做?”康杜若一下子站了起來,情緒激動之下,扣着桌面的手都微微顫抖,“因為有人願意犧牲一切去追夢,我就也要照做,否則就是不求上進?你不處在我的位置上,憑什麼認為那些問題就不是問題!退一萬步說,就算我能改變,我還沒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了嗎?”
“……你當然可以選擇你的生活方式,”簡淵惋惜地看着她,在康杜若無法忍受的凝視中,一字一頓道,“但你該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上天賜予你而别人營營汲汲卻不可得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