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看着收拾了下,還有什麼需要的,你再跟我說。” 徐青軒指了指樓上,“網、燃氣和水電都通了,但我看你這老古董的電視機估計也不好使了,就沒開通電視,你要是看的話就自己交一下了。”
“多謝。錢從我工資裡扣吧。”
“瞧你說的!”徐青軒的肥臉立刻擠出一個“你不把我當兄弟”的委屈,“就我開的那點工資,哪請得動你這尊大佛。你都不計較酬勞了,我還能再扣你錢嗎,這些都算我的。”
簡淵笑了笑,示意心領了。等送走了徐青軒,他把行李一扔,先上床睡了個囫囵覺。到晚上6點徐青軒再打電話來接他時,簡淵才沖了把淋浴,換上套鉛灰色休閑西裝,最後整理了一番倦容,立刻恢複了一貫文質彬彬的社會形象。
“呦呦呦,班長!”
“卧槽,簡哥!”
“班長!歡迎班長!”
才進包廂門,簡淵就被十幾個男男女女一陣熱烈招呼,大多跟徐青軒口徑一緻,班長長班長短。有過機場那陣拘束,簡淵已能泰然處之。而且看着眼前早已脫去稚氣卻還能找到幾分往昔痕迹的面孔,他内心也很觸動,之前沒有實質感的故鄉情懷,終于遲到地覺醒了。含笑跟大家打了個招呼,簡淵從善如流地坐上了主位。
徐青軒差不多請到了所有還留在淞城發展的同學。大家雖然隻跟簡淵做了三年高中同學,可他們是大學的附屬學校,不少人從小學、初中就認識了他。再加上簡淵是學校當年的風雲人物,所以酒過三巡徹底放開後,話題就源源不絕了。
“班長,你還記得袁楓嗎?那小子也在美國,聽說跟了個大牛,你們有聯系嗎?”
在座的人都畢業于一流學府,後來也混得都不錯,所以不忌諱讨論一下個人發展。簡淵的工作領域盡管不是特别高精尖,可也算功成名就,于是大方地搖了搖頭:“他去美國前咨詢過我一些問題,後來大概太忙,沒怎麼聯系。”
“切,那小子肯定不願聯系你,高中時你總壓着他一頭,他不混出個人樣,怎麼敢在你面前顯擺。”
“壓着他的何止班長,”徐青軒搖了搖紅酒杯,“他最好成績不就是保持前三嘛,他跟班長間還隔着康杜若呢。”
“康杜若”三個字一出,簡淵愣了一下。他的心輕輕顫動地一跳,就像忽然打開了收藏在玻璃櫃裡的紀念品——平時,你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可就在看到它的一瞬間,它的所有紀念意義和背後的故事都撲面而來,曆曆在目。
“是呦,我怎麼把她忘了!”提起袁楓的男人接話道,同時一個激靈,“對了,康杜若現在在幹嗎?”
然而問題抛出去,環顧一圈,竟然沒人能回答上來。
“她好像不在淞城了。”另一個男人轉去問了位女生,“蔣清,你們那時玩得挺好吧,你有她聯系方式嗎?”
叫蔣清的女子聳了聳肩:“早就沒聯系了,她父母離婚後,她不就搬家了嘛,畢業後我們再沒聯系過。”
“……外地的同學也不知道?”簡淵忽然問了一句。
“沒聽人說過。”徐青軒搖了搖頭,“同學群裡也沒見過。怎麼,你想找她?”
簡淵不置可否,在有人提到前,他并沒有刻意去回憶康杜若,可現在記憶卻瘋長了起來。他有意再問問,但大家很快就轉移了話題,畢竟交情要靠維系,否則就會被如此輕易翻了過去。
酒席吃得暢快,直鬧到10點才散場,有愛熱鬧的還提議大家去喝第二攤,可簡淵以倒時差為由,謝絕了同學們的邀請。徐青軒知道他是回國休病假的,就叫了位代駕,用自己的車送簡淵回了住處。
春日的夜晚很舒适,淞城璀璨的燈紅酒綠還在持續上演着,簡淵坐了一天飛機再加上接着的晚宴,早已人困馬乏。他靠着一側的車窗,漫無目的地看着大街上的男男女女,放空的腦海中雲煙般地浮現出一個女孩子。
她紮着馬尾,亭亭玉立,目光中永遠充滿神采,那就是康杜若。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幹嗎?”簡淵不禁想着。
老實說,因為從小到大品學兼優,簡淵是有點高傲的。他雖然以班長的身份待人随和,但真正交心的,隻是少數他認可的同學。康杜若成績優異,轉校來的第一年就考進了前十,後來又到了第二,簡淵那時對她就另眼相看。何況……她還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如今,這樣的同學居然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徹底失去了聯系,簡淵不禁覺得遺憾。
正是因為這份遺憾,所以,當他在辦公室裡看到一臉暮氣沉沉的女人自報姓名是“康杜若”時,實在沒法把這個女人和他記憶中的少女對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