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康杜若猶豫着開口,一頭霧水。自己還沒開始唇槍舌劍呢,對方怎麼就神色不對了?
在她的輕聲詢問下,簡淵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清了下嗓子:“康……杜若小姐?”
“是的。”
相似的年紀,一樣的名字,同名同姓的幾率能有多大?簡淵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緊張:“恕我冒昧,請問您的名字是‘采芳洲兮杜若’的那個杜若嗎?”
呦,果然有兩把刷子呢。康杜若有些意外,點了點頭:“沒錯。”
她的名字取自屈原九歌中的湘君一篇,乃是一種花的名字。這還是她當中文教授的父親取的,這位顧問居然一上來就猜到出處,可見至少專業水平過硬。康杜若本來跟他就沒什麼私人恩怨,純粹是業務糾紛,到了這個時候,她想撒潑耍賴的心已淡了很多。隻是……為什麼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簡淵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他在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與康杜若重逢,且康杜若的變化又如此巨大,以至于意外驚喜來不及降臨,手足無措先不期而至。
可不管怎麼說,不久前他還為聯系不上康杜若惋惜過,眼下人從天而降,實在過分幸運。簡淵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客氣地笑道:“太巧了,沒想到真的是你,我是簡淵啊……”
簡淵?康杜若一下子怔愣,腦子還在條件反射般的檢索,對方已經緊接着一句——“格緻附中的簡淵。”
一瞬間,“格緻附中”四個字就像一顆炮彈,一舉轟塌了康杜若記憶堡壘的城牆,讓外面的陽光肆無忌憚地闖入其中,将她常年混沌的記憶照了個明明白白。
面對從層層積灰的角落裡突然掉出來的回憶,康杜若一臉茫然,并且保持着茫然的表情開了口:“是你,你不是……移民了嗎?”
見康杜若被吓得不輕,簡淵愉快地獲得了些心理平衡。初見時的意外散去,久别重逢的喜悅迅速占領陣地。他熱情道:“我回來休假的,正好在老徐公司幫點忙。哦,就徐青軒,這公司是他開的,你還記得他吧?”
徐青軒……想起來了,康杜若腦海中閃過一個胖墩墩的男孩子,一直跟簡淵走得很近。
可是面對情緒高漲的簡淵,她的心情卻低落到了谷底。
康杜若悔不當初!
自己是發了什麼瘋,為什麼就不能待在家裡自認倒黴!為什麼不好好打聽一下萬象是誰開的?為什麼不事先問一下新任的出版顧問叫什麼?
如果知道今天見到的是任何一位舊識,她都絕對不會上門來自取其辱!
她現在甯願簡淵客氣完以後,能撇開公事跟她叙舊或者請她喝個下午茶,好讓她找到機會開溜。可這個願望最終破滅了,因為簡淵顯然還不至于這麼公私不分。
“那麼《熒屏上的孤獨舞者》就是你負責的了?你現在在哪工作?”簡淵開始追問,并同時做了個請坐的動作。
康杜若萬分尴尬,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這……是我空閑時間幫一個朋友做的。”當着簡淵的面,康杜若實在不好意思說這書是自己寫的,隻得開啟“我的朋友就是我”模式,“我現在在……當自由撰稿人,給一些雜志寫專欄。”
簡淵眼睛一亮:“哦,你是寫什麼專欄的?”
康杜若頭頂一抽,覺得神經一跳一跳地疼。她意識到這個話題也聊不下去,還不如聊那本破書,于是含糊道:“啊,嗯,随便寫寫……我們還是先談談這書的事吧。”
“好吧。”簡淵瞅了眼那本把小鮮肉的臉放大到極限的封面,歎了口氣,端正了下坐姿,認真對康杜若道,“我們是老同學,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這書實在……這樣說吧,就算這200多頁全是白紙,都比印上這些文字要值錢!” 他随手翻了翻書頁,冷哼一聲,“我對國内的影視圈不熟悉,還特意看了下這位明星的成名作,至于演技我就不做評價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可說到寫書,我真不知道他是哪來的自信。”
“……”雖然簡淵說他不拐彎抹角,但康杜若相信,這話絕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說得客氣了。由此,不難想象他在經紀人劉豪面前說得有多尖刻,也難怪一路鮮花掌聲的小鮮肉受不了。
康杜若斟酌了一下,勉強開口道:“當然,從文學作品的角度來說,這書完全沒有可取之處,可……作者本來也沒想寫出文學作品,他有市場,自然有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