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鐵軌上飛馳,沐橋呆呆地看着夜色,認出這是十年前失蹤的列車。
當時的所有媒體和刊物都在講述列車消失事件,鐵軌界限從出事地點重新劃分,人類生存地再次被縮小。
“祂們不會發現你。”之前站台上的怪物走過來,手裡端着一杯咖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那個紅眼睛怪物咬過,沐橋能聽懂祂們的語言了。
“真是失禮,”怪物抱歉一笑,坐到他身邊開始自我介紹,“我叫佩賓駱,是個收藏愛好者。”
與在站台時不一樣,佩賓駱變成人形後沒那麼兇悍。
雖然還帶有怪物的皮膚,也還殘留觸手,眼瞳也古怪,但能用雙腿行走。
祂甚至有些消瘦,脖子細長。
沐橋驚歎怪物的姿态,要是祂們足夠強大,變得和人一模一樣,是可以混迹人流之中的……
他默默記下。
注視時間過長,怪物一笑,嘴角詭異的弧度讓沐橋打了個冷噤,又靠緊了列車座椅。
佩賓駱并沒有因為他的戒備而生氣,反而勾勾觸手問:“你是在找離開深淵巢穴的鐵軌嗎?”
沐橋聞言,眸子閃爍。
佩賓駱依舊保持克制的禮貌,了然點頭:“這裡距離那還很遠,我可以帶你過去。”
沐橋眼眸更亮,但依舊沒有卸下防備。
怪物的笑臉和人類不同,總帶着詭異,但聲音好聽:“我時常去邊界那,路途熟悉,你長得真好看,看起來正陷入困境,我願意幫你。”
一張地圖出現在沐橋面前的桌子上,是深淵巢穴的平面圖。
但他隻看得懂零星的幾點文字。
怪物的觸須碰碰中間:“我們在這裡。深淵巢穴邊界的軌道在這裡。”
有兩條相近但不交彙的道路,沐橋駭然,他們原來一直離怪物這麼近!
距離邊界線還很遠,他内心絕望,但這隻怪物雙眼真誠,幻化成人類的眼珠黝黑,努力讓自己貼合人類适應的模樣。
沐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稍微浮現出一點信任,攥住地圖:“謝謝……”
他驚住,自己的聲音極其沙啞,像是含了口被鹽炒過的沙。
怪物将咖啡推到沐橋手邊:“喝一口吧,看你們人類喜歡這個。”
咖啡苦澀,還帶着一股無法形容的味道,沐橋隻喝了一口就放棄再喝,一直縮在椅子上看地圖。
佩賓駱沒再說話,但視線一直落在沐橋的身上,身體保持着人類的禮儀,觸手卻無法安分。
這個弱小無助的人類仿佛經曆過很大的折磨,沒被遮住的肌膚上全是痕迹,一雙腿又白又直,交錯着繩索一樣的長痕。
折磨他的同樣是個怪物,怪物最能嗅到同類的氣息,聞起來一點也不溫柔。
這些痕迹像是無法控制,又像是故意為之。
佩賓駱暗罵那個不懂憐惜的蠢貨,又忍不住看向沐橋的眼睛。
人類依舊慌張,但很認真地在記地圖線路,眸子顫抖得很有節奏,專注的樣子也惹人喜歡。
祂完全是沒控制住,觸手快要伸到沐橋臉上時被發現,人類立刻變得恐慌。
佩賓駱直接捂住沐橋的嘴,道歉:“抱歉吓到你,你的眼睛實在是很好看,但我不建議你尖叫,外面全是怪物。”
沐橋的心髒快要炸裂,被放開後粗重地呼吸。
怪物很難控制自己,他落下結論,但此時此刻,自己不得不依靠這個怪物。
佩賓駱還在道歉,看向自己的觸須:“下次不會了,我會管束好它們。”
沐橋:“……”沒有感受到真誠。
“沒關系。”他決定暫時忍受下來。
沐橋看到怪物的眼睛顯出藍色的亮光,不知道是高興還是貪求。
這是一段難捱的時間,沐橋所有的神經都緊繃着,看到車窗外天光破曉,精疲力盡地靠着椅子,深淵巢穴居然能看到和人類世界相同的天光。
列車停靠,怪物拽他:“我們得下車,去買到巢穴邊界的票。”
沐橋沒有力氣懷疑,跟着佩賓駱下車。
周圍全是怪物,祂們的觸須都是深色,沒有一個白色怪物。
沐橋悚然,把思考那個怪物的想法揮出腦子。
在無數雙視線裡,他拽緊被單,企圖遮住整張臉。
祂們很輕易就能買到票,佩賓駱還把其中一張交給沐橋:“正好我也打算去人類世界看看。”
沐橋驚惶,祂像是在說一件平常事,看起來不止一個怪物在人類世界生存。
佩賓駱拽他:“跟上,我們得去酒店休息一下,再吃個飯,餓死了。”
沐橋被帶着走,手裡的車票和佩賓駱的不一樣,但售票的怪物隻是看了他一眼便熟練地拿出車票,沒有異常,大概是人類和怪物本來就需要不同樣式的票面。
他緊緊攥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酒店的裝橫也和人類世界沒有多少差别,隻是所有建築物都放大了幾個尺寸——沐橋在門口停住腳步,看向周遭形形色色的怪物。
祂們,在模仿人類的生活,至少在模仿一部分。
佩賓駱去前台登記,從兜裡掏出許多證件,舉到沐橋的臉邊看了好幾個,才選定一個去前台。
前台的怪物戴着眼鏡,被車水馬龍的客人搞得有些不耐煩,觸手在祂身後拿取各種東西,見到沐橋時,所有的動作都停止。
不懷好意的笑容再次浮現,沐橋忍不住蹙眉,他讨厭死了這些怪物看自己的眼神。
“3樓最裡間,”前台搖晃鑰匙,“祝你們入住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