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哀家太過顧己了些,思慮到此時并未顧及殿帥傷勢……”
“但茲事體大,唯有殿帥做才好,哀家也是别無他法……”
行止鹿轉動手上佛珠的速度快了些,“若是年後江南有災情,可否勞煩殿帥親自跑一趟?拿出是哀家的故鄉,哀家看不得故人受苦……”
“自然。”楚陌苓颔首,恭敬行禮,“隻是據臣所知,江南有災情不過是觀星台的占蔔之語,真假未定。”
“太後仁心,也莫要太過憂思,當心傷了脾肺。”
“好孩子,多謝你的關心。”行止鹿将佛珠盤到手腕上,捧着暖爐,“隻是哀家畢竟來自江南,也略聽過些傳聞。”
“江南大澇五十年一遇,年後正是本次的第五十個年頭,不得不防,哀家實在放心不下。洪澇一來,瘟疫、貧瘠、貪污什麼的便接踵而至了。”
“皇上身邊沒什麼左膀右臂,唯一信得過的隻有殿帥一個,若是真有此事,煩請殿帥祝皇帝一臂之力,哀家也能放心些。”
“臣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絕不負娘娘所托。”楚陌苓心底暗暗嘲諷一番狗腿般的自己,隻覺得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
果然,行止鹿再次開口。
“哀家從未懷疑過陌苓的深明大義,隻是,哀家還有一事相求。”
楚陌苓垂眸,“太後娘娘請講。”
“如今朝野大局被太師燕南飛窩在手心,我兒伸不開手腳,哀家這個為人母的也頓痛于心。”
“殿帥也素來同太師不和,赈災之際哀家會和皇帝商量好,派你與那燕南飛同去。”
行止鹿深溪一口氣,“哀家希望殿帥可以路上做些好事,穩了我朝局勢。”
“……”楚陌苓扶額,半晌後尬笑幾聲,“娘娘,刺殺朝廷命官是會受反噬的。”
“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心軟,但燕南飛野心勃勃,他的心思分明在那皇位上,難道殿帥要親眼看着父輩打下的江山折在手裡麼?”
楚陌苓擡眸,“太後娘娘想要臣做什麼?”
“很簡單。”行止鹿從高台上起身,走到楚陌苓身前,落座後握着她的手,“好孩子,你隻要解決江南一事即可,在去的路上或歸途上一刀解決掉燕南飛。”
“沒了這最大的奸佞,小皇帝便可握權,雍和便是真是萬世太平。”
楚陌苓颔首,點頭應下,“臣明白。”
她心底清如明鏡——今日太後宣自己至此,這才是真正目的——要自己除掉燕南飛。
畢竟此刻外人眼中他們二人是水火不容、相互利用的勁敵,雖說實際上的關系沒那麼緊張,倒也差的不多。
楚陌苓沒說那些“燕南飛現在活着有助于穩住大局”的冠冕堂皇的屁話,隻應下了太後所求,抓緊時間出了皇宮。
應不應下是一回事兒,她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楚陌苓總算消磨完時間,好歹出了皇宮。
依舊是那軟頂小轎送她回去,楚陌苓摸着下巴,冷笑一聲,心想行止鹿果真并非表面看起來那般良善。
捏着軟轎中的小梁,她兀自歎了口氣。
隻怕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平。
此時此刻,皇宮。
楚陌苓走後,太後行止鹿坐在方才的位置并未走動,輕抿一口茶,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茶盞,對身側的内侍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剛剛依你所見,那楚陌苓傷的如何?可是如傳聞所言,險些丢了性命?”
“回太後娘娘。”那内侍略懂岐黃之術,低垂着頭,恭敬回答,“殿帥久抱病不出,如今面色蒼白,并無血色,又時常咳嗽,俨然是傷得不輕。”
“隻怕是傷到了根本,不好調理。”
“哼,那麼多年都殺不死她,她倒是命大,一個活口都留不下。
行止鹿撫了撫手腕兒,“真是可惜,這死法原本還算體面。她一日不交出兵權,哀家一日寝食難安。”
“賢林院那邊盯緊些。”她懶懶打了個哈欠,“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報上來,哀家可想好好了解了解這殿帥。”
行止鹿摘下腕間的佛珠放到桌上,“這串兒用得舊了,成色不好。去給哀家換個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