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五年,徐階改按江西按察司副使,仍提督學政,乃正四品。
離開浙江前兩日,徐階前往陸府與陸炳相聚。
三年來,他們雖處同一地界,但杭州距離平湖縣百十公裡,一趟來回最快也要三五天路程。徐階得空便會登門拜訪,然公務繁忙,能拜訪陸府的次數屈指可數。
徐階即将啟程趕往江西。
而陸炳也在不久後将返回京師。
陸炳居喪期間,兩人發乎于情,止乎于禮。
丁憂準确期限為二十七個月,丁憂結束流程為二十九個月。除服後兩個月,在家中上報朝廷,等待職位安排。一周年的小祥之祭,兩周年的大祥之祭,以及第二十七個月的禫祭—除服之祭,代表着守制流程及結束。
陸炳已除服,正在家中等待職位安排。
武官本不必解官丁憂,然陸松突發疾病,走的太急了。陸炳特請聖上,請求為父丁憂三年。
金秋九月的天空,被染上一層淡金色。
徐階特意梳洗一番,追趨逐耆。但見他身着綠緞紋波紋圓領袍,紅内襯,皮腰帶,搭配紅緞綠鑲雲頭鞋,廣袖寬松,周身顯得飄逸儒雅。
他揮一揮廣袖,挺直身闆,背手闊步,英姿飒爽地赴約去了。
平湖陸府的二進院,算不得高門闊戶,宅院坐北朝南。
管竹麻溜的上前敲宅門。
宅門采用的是金柱大門,外檐檐枋之下有雀替裝飾。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門房開門,一見是徐階,立馬上前迎他進了大門。門内有小厮帶領,大門面對的是門内的照壁。從照壁的前面向西一拐就來到狹長的前院,前院的南面是一排倒座房,面朝北面,後牆背對胡同。
他們穿過胡同,來到一道牆。前院和内院之間正是用這道牆分隔,牆正中設置垂花門,進了垂花門就來到寬闊的内院。
下人将徐階和随行仆從帶至内院一間卧房,便退下了。
卧房的家具都是嶄新的,用上好的紫檀木,精雕細琢,繁密的圖紋見證匠人鬼斧神工的雕刻技巧。
尤其是床的雕刻。
這張床的雕刻工藝細膩至極,透雕、镂空雕、浮雕兼用,内外三重,宛如宮殿樓閣,雕刻圖案十分繁雜。
床柱雕成竹節、中間雕刻了福祿壽三星,最上層雕刻了官員騎馬圖和儀仗隊;第二層雕刻的春、夏、秋、冬四季圖案;第三層則雕刻了禮讓、課讀、對弈;以及小孩戲金雞、麒麟送子等吉祥圖案。
徐階被這木雕家具的精緻程度震驚的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房間的布局,似乎是間“洞房”。
床上鋪着大紅色的被褥,繡有鴛鴦、龍鳳等吉祥圖案。床挂“百子帳”,鋪“百子被”,床頭懸挂大紅緞繡雙喜的床幔。此外,房内擺放着一些吉祥的物品,梅花點心架、點心籃、早生貴子籃、陶瓷點心盤、大小囍字瓶。就連牆上也貼了紅色的“囍”字。
徐階鎖眉,心裡疑惑,難道是陸炳要婚娶嗎?
然陸炳方除服兩日,此舉合乎禮法卻于情不合,鮮少有人會如此作風。且未聽聞他曾訂過親,下過聘禮。
那麼,這間房是怎麼回事?陸炳人在何處?
徐階有些疑惑,在房内來回踱步,思忖着是否方才的小厮領他進錯了地兒。
他疑惑地踏出房門,打算找到方才的小厮問個究竟。出門發現,院落裡空無一人。管竹與随行仆從亦不見蹤迹。
徐階越發覺得奇怪。
内院出現幾個婢子,為首的是位老嬷嬷。正朝他這邊走來,随行婢子皆着窄袖襦衣,雙手捧盤,盤子上蓋着紅布,姿态端莊,步伐一緻。
徐階見内院裡有人出現,顧不得其他,忙上前詢問:“你們家大人呢?”
為首的老嬷嬷先是朝徐階拱手作揖,随行婢子亦福身。
老嬷嬷恭敬道:“徐大人,老爺讓您換上新衣後在房内等待。”
“新衣?為什麼換衣裳?”徐階像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徹底被搞暈了。
“老爺吩咐您先配合着,他自會告知。”正說着,老嬷嬷帶領的婢子簇擁着徐階,半推半搡着擁他回了卧房。
雖然很是疑惑,但是聽到是陸炳的安排,徐階隻能先配合。
婢子們扒了徐階的外服,掀開托盤上的紅蓋布,露出裡面的大紅袍,烏紗帽,和皂皮靴。
徐階滿肚子疑問咽下肚,配合的展開手腳,方便丫鬟為他穿衣戴帽。
穿戴好的徐階,頭戴金花烏紗帽,身穿大紅色圓領袍,肩部斜披紅錦緞,腳穿皂皮靴。老嬷嬷則領着婢子,手捧托盤退出卧房。
徐階擡起廣袖,看看自己身上的大紅袍,心裡疑惑,難道是給自己娶親的?
徐階郁悶的在點心籃裡拿了兩塊糕,邊吃邊坐在圓桌邊等待着。
夜色漸濃,天空的顔色也愈發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