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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離别(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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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炳身穿青綠色錦繡飛魚服,騎白馬,從來時路,往去處去,一騎飛塵而去。留下站在延平府衙門口凝望的徐階和身後一幹送他的人。

徐階摸了摸剛剛與陸炳熱烈激吻過的紅唇,微垂眼簾,心中悲涼,怅惘呢喃道:“與君吻離别,何時複相見。”

館竹還沒有從徐階和陸炳接吻的震驚中走出來。他驚的像半截木頭楞楞的戳在那兒,嘴張的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他瞠目望了望神色如常的沈煉,又看了看面色平靜如水的張遙和李又仙,仿佛他們對陸炳和徐階的親吻習以為常。

館竹恍然如夢,盯着延平府衙門口,兩尊青面獠牙的石獅,發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陸炳回京了。

他前腳剛走,張遙和李又仙後腳跟着收拾行李,準備前往京師。

徐階坐在勤儉居的圓桌旁,喝着茶。

李又仙正坐在他的對面。

張遙不見蹤影。

徐階将手中的蓋碗輕輕擱在桌上,起身,将勤儉居的門阖上。

天光被關起的門阻隔在室外,室内變的昏暗起來。

“徐大人,莫不是打算與奴家幽會。”李又仙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腮的嬉皮笑臉着,整個身子似柔若無骨般軟塌塌的伏在桌子上。

他的目光追随着,走到他面前坐下的徐階。

“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别裝了。”徐階淡漠的瞥他一眼。

“大人說的話,仙兒真的不懂呢。”李又仙放下手肘,下巴擱在桌上,軟糯的聲音委屈巴巴。

徐階藏在衣袖裡手握拳,幹脆捶死他算了。

“你知曉白蓮教吧。”他開門見山,試探的問道,打量李又仙面部細微的表情。

李又仙不可置信瞪大雙眸,驚呼道:“啊?奴家不知,什麼是白蓮教?”

徐階内心歎了一口氣,原本也沒打算直接問出什麼。

“我不管你做了什麼,你是誰,有何居心,不要辜負阿遙。”徐階毫不掩飾内心的想法,袒露道。

李又仙的眸底閃過一絲微光。

“徐大人,您這是想包庇奴家嗎?”

徐階眼睛一亮,這是承認了?

“我且問你,大胡子和騷狐狸是不是你殺的?”

“徐大人原來不是與奴家幽會的,是來審問的!”李又仙語氣失望。

“既然知道是審問,就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徐階被氣的心塞,李又仙明顯答非所問。

“嗯,仙兒有問必答,隻是這答案是真是假。”李又仙眼眸一轉,道“徐大人,您自己分辨吧。”

徐階想了想,問道:“你對阿遙,是真心的嗎?”

“自然!”李又仙肯定。

“你跟白蓮教有關聯嗎?”

“沒有。”

“當真?”徐階狐疑。

“你父親真的是赴任松江府知事,途經馬頭山,遇響馬而亡嗎?”

“是。”

“是嗎?不是引誘我上山,趁機綁架我,拖延時間轉移銀子的?”徐階詫異詢問。

李又仙撇了撇嘴,并不回答。

“怎麼不答話了?”徐階眉梢上揚,眼神嚴厲。

“那我再問你……”

李又仙不耐,打斷徐階的疑問。

“大人,不用問了!”他眸色一沉,表情變的嚴肅起來,薄唇微抿,道:“我知道你懷疑什麼?我不會回答的。”

徐階詫異,李又仙凝重的模樣仿佛變了一個人。他的腰背挺得筆直,端坐注視着他,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強硬起來。他竟是打算直道而行。

“大人隻管放心,仙兒不是好人,但是,不會傷害好人。”他開誠布公道。

“你……”徐階越發看不懂了。

“你更不用擔心我利用阿遙。”

“呵~我如何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上一次,你不就是利用他了。”徐階戲谑的看向他。

“大人不用擔心,用不了多久。”李又仙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憂傷,轉瞬即逝,他停頓一下,“我便會離開阿遙。”

徐階不是真的想讓他和張遙分開,他一怔,恍惚道:“這可是你說的。”

“不過”李又仙沉聲,“大人怕是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吧?”

得罪了誰?

徐階兩眼注視空中,出神似的凝想着。

他不以為然,如今遠離朝堂,在這地方為官,除了當年的張孚敬,他還得罪了誰?

難道是,馬頭山銀礦?

徐階的表情由毫不在意轉變為頓悟警覺,瞳孔一縮。

李又仙見他的表情,仿佛知道自己得罪了人,道:“大人不該剿匪的。先不說,大人将此處銀礦上報,會給尤溪縣百姓帶來多大的災難。”

“此番關閉了馬頭山銀礦,大人得罪了宮裡的孫公公,隻怕宮裡那位,心胸沒有那麼寬廣。”

徐階皺眉,端起蓋碗的手停在半空中。他隻當李又仙有所隐瞞,竟是連這些事情都知曉嗎?

徐階緘默不言,他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但是不得不這麼做。且宮裡的那位,應該早已知道他們發現了這處私采的銀礦。

官辦的采礦,聽起來地方礦産資源豐富,百姓日子好過。事實恰好相反。朝廷課的定額稅,是遠遠高于采礦所得的産量的。

“大人以為此時停了延平銀礦的開采,百姓便會相安無事?”

李又仙仿佛将他看穿了,徐階不由得心驚。

“自明初,采礦時開時停,朝廷知道了這處被私吞的,隐藏的銀礦。私采的銀礦變成官辦,且又重稅,指不定什麼時候再次重開銀礦。到那時,官府再與地方勢力勾結來個非法開采,尤溪縣百姓将雪上加霜。”

李又仙低垂眼簾,端起蓋碗,呷了一口茶,接着道:“被脅迫去當礦工的百姓,糧食自理,工具自備,采到銀礦舍以微利,還不足以抵日常開銷;采不到的,那便白幹了,而地方勢力與官府猾吏,則富的冒油。”

“那也……不能不報。”此事是壓在徐階心中的一塊石頭。

“損人利己的事情可以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能做。當今這個世道,隻要不損害自己的利益和性命,大人隻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方為上策。”

“你是想讓我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徐階氣悶,不知道氣自己,還是氣李又仙的話。

他其實明白李又仙的意思,如今官場腐敗,官官相護,貪污嚴重,這不是關閉銀礦就能解決的事情。明朝朝堂腐朽的根基是從太.祖年間遺留下來的曆史問題,且當今的聖上,無心治世,百姓的死活他根本不關心。嘉靖最大的宏願,即國家不出亂子。嘉靖所有的注意力,皆放在控制朝臣,燒丹煉汞,玩弄權術上。

“大人!”李又仙一聲呼喚将他的思緒拉回來。

“您這次剿匪,便是損人不利己。尤溪縣的百姓會因為課稅活的更苦,而你……”

李又仙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起來一言難盡。

“您可知,宮裡的孫公公,是唯一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的太監。皆因他與陸千戶,是從興王府跟随皇上入宮的。陸千戶與您不同,陸千戶生母乃皇上乳母,孫公公知曉自己奈何不了他。

“但是!”

“徐大人,您可要當心了!”

“您斷了他一條财路,他想斷的,是您的命!”

徐階驚訝的凝視李又仙。

他不是對李又仙這番言語的内容詫異。而是對這番話竟是從他口中說出的感到訝然。

“大人,您如今隻顧着與陸千戶談情說愛,殊不知人家與你,乃天淵之别。”

“你還記得自己剛被貶到延平府心中想的是什麼嗎?那時的大人應該還是想過,有朝一日,定會回京吧?”

“那現如今呢?”

“大人,您是怕了嗎?”

“還是說,您甘于平庸,自甘堕落,打算一輩子在這小小延平府做個推官,斷斷家長裡短,判判鄰裡龃龉!”

李又仙這般嚴厲敏銳的神情,徐階沒有見過,一時被他威懾住。

他過去的浪.蕩風.騷竟都是裝的嗎?

他的話字字戳心。每一句都把徐階藏在内心深處結痂的疤痕,揪出來,再用針紮,覆蓋一層新的疤痕。

“李又仙!”徐階被戳到痛處,有些惱羞成怒,他确實有些怕了。

嘉靖三年,左順門伏門流血事件,給徐階留下了深刻的記憶。他至今回想,仍忍不住顫栗。

那年,他入朝為官不足一年。

當日,從内閣到翰林,六部到五寺,内閣大學士們、各部尚書以及科道言官們,九卿、翰林、給事中、禦使等共二百餘人的龐大隊伍,齊刷刷的跪伏在左順門前大聲哭喊,呼籲太.祖高皇帝、孝宗皇帝,以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直接派錦衣衛在左順門前廷杖,左順門外黑壓壓跪了一片,磕頭痛哭,受杖者一百八十多人,其中十七人直接被活活打死,身上的血肉被砸成肉醬。

鮮血,染紅了鋪在大殿、回廊的禦窯金磚,順着石階,流下,蜿蜒至階下青石闆上。

這一幕幕,皆被他這個初入朝堂,乳臭未幹的小子看入眼中。

他表面上,冷靜的接受所有的變故,其實内心深處,對着變化莫測的深宮内苑,宦海沉浮的黑暗朝堂早已有些抵觸。

他看不慣朝堂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更看不慣曲意奉承的小人嘴角。那些人像一條狗一樣順承上位者,舔他們的腳,令他覺得惡心的想吐!

“誰教你說這些話的!你又對我清楚幾分?”徐階目光炯炯有怒氣,他的目光銳利有鋒芒,“朝事紛繁,人際複雜,時間大多消磨在作表面功夫上,倒不如做個推官,離老百姓近些,多替他們辦點實事,難道我錯了嗎!”

“你究竟是何居心,藏匿此處,蠱惑人心,要不要我将你身上的疑點悉數跟阿遙講上一番,憑你如何應對!”

李又仙在徐階提到張遙的時候,眼皮微微顫了顫。

“大人不要不識好人心。我是來幫您的。大人剛至延平,張孚敬便被罷官返鄉,想來在宮中也是有奧援的。”

這個還真沒有。

“以大人的聰明才智,隻需要明白,要想命活的久,官路走的通,有些時候的妥協是必要的,隻要不違背某些根本原則,在保住底線的前提下做一些犧牲,好像,也不是不可以。那大人,有朝一日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也不是不可能的!”

“且大人,您想過沒有,官越大,能替老百姓辦的事越多!”

“大人,不如抛棄您之前的想法。清者自清,大人若是白蓮,便将濯污泥而不染,何懼走他一遭呢?”

徐階斂目,壓制住心中的怒火,輕笑戲谑道:“呵~我真是小瞧你了,隻怕你拉攏錯了人。”

“大人。”李又仙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書信,放在桌上,兩根細長的手指撚住信封一角,輕輕向前推至徐階面前,勾唇噙笑,“大人,若有回京的想法,聯系信中人即可。”

“收回去吧。”徐階微微喘息,冷靜了些,“你看錯徐某了,徐某可沒有能幫得上你的地方。”

“大人如此剛正,不怕死的快嗎?況且,仙兒有恩必還呢。”

李又仙整個身子骨又軟了下去,莊重的表情變的輕浮起來,“當日馬頭山,不過是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李又仙眼神微動,“那日大人護在仙兒身前,以緻被壯漢強吻,仙兒對大人,可是感激的很。”

“李又仙!”徐階瞥見李又仙用調侃的神色,提及他在剿匪那日的遭遇,胸腔生出一團怒火,低吼出聲。

門“哐當——”地一聲被用力的推開,天光湧進來,重新傾瀉整個房間。

徐階眼疾手快,不動聲色的将信壓在寬袖下,塞進袖中。

張遙大步跨進來。

他穿着粗布麻衣,草鞋。麻衣上泥斑點點,草鞋上的泥土尚未幹涸。

張遙打量了眼房間裡古怪的氣氛,他把手中的布袋放在桌上,端起一杯茶水痛飲。飲畢,打量了眼神色異常的二人,不由得好奇了起來,“兩人說什麼悄悄話,把門掩的那麼嚴實?”

“你這是,去農忙了嗎?”徐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上次記得我給你的那截香料嗎?馬頭山上的!”張遙興緻沖沖,指了指桌上的灰色布袋,“你看看,這是什麼?”

徐階打開布袋,裡面躺着密密麻麻明黃香料,每一截都有拇指長短,上面沾着新土。

張遙在馬頭山挖出了許多那老道賣的香料,興奮的準備去京城發展。

“這個送你!”張遙将那袋香料扔進徐階的懷裡。

徐階掏出一截香料,摸了摸,不可置信這香竟真的是從馬頭山上來的,還是從土裡挖出來的。

他疑惑,卻也想不出誰會在這香料上動什麼手腳,但他還是隐隐有些擔心,且不說當日那瘋老道的來曆不明,後來他着人去找,周圍也沒有一個人見過他。

他歎息勸阻:“阿遙,京師從商沒有那麼簡單,能在皇城腳下從商的,很多都是有背景的。況且,你現在應當囊中羞澀,住的地方,也是靠我接濟的。去了京師,連住客棧的銀子都沒有吧?”

張遙進了裡屋,換了身鮮衣行頭出來,“仙兒說,他有些積蓄。”

“這香實在稀有。”他走到桌旁坐下,摸了摸桌上的布袋,若有所思,“且民之情,貴所不足,賤所有餘。物以稀為貴,沒聽過嗎?”

徐階訝然,今日的李又仙與張遙着實讓他大吃一驚,“平日裡,讓你讀《論語》,便是要你的命。如今,竟知曉民之情,貴所不足,賤所有餘了?”

“嗯”張遙摸了摸鼻子,羞愧道:“我打算經商,肯定要下點功夫,讀了些《士商類要》類書籍。”

“方才你說京城背景繁雜,不容易立足。但是換個角度想,京城背景複雜,恰恰容易立足。”

徐階看了看李又仙,又瞧了瞧張遙,都道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而他們倆,日日在隔壁‘交.媾’,半晌不見,再會,才真叫人另眼相待。

“你沒用過這個吧?”張遙指了指桌上的香料。

徐階确實沒用過。

“那你是不知道這香的厲害,能直叫人活活發癫,暈死過去!”

徐階突然就好奇了。

他想着要不要下次見到陸炳試一試。未開葷前,旁人怎麼講,他都沒有感覺。開過葷後,才知道這股食髓知味,甘之如饴的誘惑多麼難耐。

“有句話不是叫‘富貴險中求’?京中達官貴人良多,隻要我與這些達官貴人來往密切,不但能擡高我的身價,還能帶來很多做生意的好機會。而且,這香料,我敢保證,京中顯貴将視若珍寶。”

“這香,便是打開我在京城經商的入口。”張遙的眼睛閃閃發亮,深透有神,裡面含着一種熱烈的光。

徐階見他有主意了,且心意已決,便不再阻攔,輕聲“嗯”了一聲。

延平府少了三人,變的冷清起來。

府衙被落日殘霞籠罩,輕煙袅袅。

清秋時節近,暮蟬藏疏林。

孫盛闵深知嘉靖皇帝的性子,在皇上面前多次提起張孚敬。再加上少了張孚敬,朝中沒了鉗制夏言的大臣,不多久,張孚敬便再次入朝為官,證實徐階之前的推測。皇上賜他官複原職,一夕之間,死灰複燃,加封為少傅兼太子太傅。

張孚敬卷土重來,一時比之前風頭更盛。

武英殿東西遙對,有處文華殿,宮殿屋頂綠色琉璃流光溢彩,嘉靖偶爾逗留此處辦公。

張孚敬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自己當日的糊塗,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去誣陷夏言。

瘦小趴伏的背脊,老态龍鐘,數月不見的張孚敬,身子骨看起來越發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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