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屠戶,你仔細看看身邊之人可是指使你的人?”徐階正襟危坐的問。
通判吳爵擠眉弄眼,做手勢。
張屠夫與吳爵眼神會意,指證道:“正是此人,指使草民的就是他!”
“大人!冤枉啊!草民從未見過他!”孫大強痛哭流涕,惶恐悲傷到極點,仿佛自己身上已經被烙下了“殺人犯”的罪名。
徐階握拳,雙唇緊閉,左眉微微跳動,氣極,明知事實,卻無法說出。他們還真是粉墨登場,在他面前惟妙惟肖的演出了一部大戲。
沈煉從牢房的黑暗角落,人群不起眼的地方偷摸進來,此刻站在徐階的耳邊,與他耳語。
他按照徐階吩咐,将那十個打手迷暈,安頓好張屠戶的親人才回來複命。
待聽完,徐階雙拳松開,松口氣,說話铿锵有力,問道:“張屠戶!你的老母和妻兒尚平安康健,本官再問一遍,你仔細看看身邊之人可是指使你的人!”
他一拍驚堂木“啪——!”
沈煉站在徐階的身後,擡起握拳手臂,對上張屠戶的眼神,戲谑笑傲,将握拳展開,露出手中紅色吊穗。
張屠戶瞠目認出他手中的東西,他快速做出判斷,磕頭改口道:“不是!指使草民的不是此人!是周府少爺的随從,周磨,草民知道他們跟山匪有勾結!”
通判目瞪口呆,拱手對徐階道:“大人!此等小人謊話連篇,改口如此之快,斷不可信!”
“通判和主簿同他們也有勾結,草民家中有他們互相勾結的證據,以及他們私通山匪的證據,都是草民暗中收集的!”張屠戶再次揭發。
“大人!”通判大呼企圖阻止張屠戶的指證,跪下磕頭道:“此等小人明顯冤枉下官,大人明鑒!”
他擡起頭,轉頭看向張屠戶,氣急敗壞道:“賤民!你腦子混賬了嗎!竟敢如此污蔑本官!”
徐階派人去張屠戶家搜查,曾搜查過他家裡,無果。這次按照張屠戶叙述地點尋找,怪不得張屠戶有恃無恐,将證據藏在家裡,不怕被搜到。周磨勾結官匪的證據被他放在地磚下,再用新泥砌好,待幹涸,與普通地磚看起來别無二緻。
證據中有多封周磨與官匪往來書信,且記載陷害孫大強的過程。其中主簿和通判與他們勾結的筆迹經确認無疑,徐階命人将他們統統關押收監。
嘉靖九年小清明,三月五,徐階在延平府衙第一次公開庭審。
春光明媚日,萬紅紫,鬥芳菲。
暖陽穿堂過,公堂内紫檀的香味彌漫,堂外熙熙攘攘,皆為延平府百姓。
徐階正坐公堂,身旁站着館竹。
老妪跪在堂下左側,周磨站在堂下右側,身形比一般成年人小上許多,偏瘦,瓜子臉,瞳仁烏黑,臨危不懼,身着冰藍絲綢,繡着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他從容不迫,拒不下跪。
徐階倒不是非要他跪,此舉在公堂之上,實為挑釁之舉,他一拍驚堂木!“啪——”地一聲。
“為何不跪?”徐階問罪。
“跪天跪地跪父母!”周磨脊梁骨挺直,不卑不亢。
“你有此覺悟,很好,但是你該跪的不是本官,而是慘遭你謀害的百姓亡靈!”徐階說完,沈煉直接将人扣押,強迫他跪在地上,周磨的膝蓋“撲通”一聲觸地。
徐階命老妪說出控訴事件,又命人于公堂之上念出張屠戶的指認,喝道:“還不認罪!”
周磨拒不認罪。
徐階又将他與官匪相通的證據擺給他看。後又将周磨蒙上面,傳王老頭,問是否認得他,王老頭指認就是他指使自己找人放火。
“你還不承認!”徐階再拍驚堂木,“啪——!”地一聲響,回蕩公堂。
證據确鑿,周磨自知在劫難逃,是他大意了。在他的心目中,當官的皆為迂腐蠢笨之人,給點銀兩,做些僞證便可以逃之夭夭,故而輕敵,于是故意将鐵釘擺放顯眼位置,以挑釁。
他目光透徹,直視公堂之上的徐階,遂磕頭認罪。
此時,徐階還是覺得一事蹊跷,問道:“為何這麼做?”
“奴偶見窦氏,垂涎美色,于是從路上撿了麻衣穿上,冒充武大欲與窦氏成好事,沒想到窦氏發現,拼死反抗,一氣之下,鐵釘殺之。被武大懷疑,買兇殺之。後欲殺人滅口、嫁禍他人,用錢勾結官匪,嫁禍孫大強。”周磨白如紙片,面無表情,仿佛述說與自己不相關的事,将所有罪狀攬在身上。
“你這天殺的!”老妪撲上去,扯周磨的衣襟,嚎呼道:“我兒媳與你何怨何愁,你這麼害他們!”
“大人,看來兇手就是他了!”館竹在徐階身側,猜測道。
“不。”徐階心如明鏡,複大聲問道:“窦氏不是你殺的,你想維護誰?是否受他人指使?”
老妪被衙差拉開,聽徐階的問話,稍微冷靜下來,跪在一旁抽噎。
難道是周少爺?
徐階這麼問,隻有一個原因,周磨的身形與武大不符,兇手身形應與武大相似,但周磨太瘦小了,武大遭火焚燒後的骨架都比他大。武六二作為與武大相處二十年的鄰居,不會認錯身形。
府衙門口百姓人聲鼎沸、議論紛紛。
館竹也好奇,徐階怎麼會說窦氏不是他殺的?
“是奴殺的!”周磨的表情沒有一絲破綻,他再次肯定道:“奴以娈童身份進周府,日夜跟随,得少爺寵愛。大人觀奴穿着,就知周少爺給奴的金錢之盛。奴恃寵而驕,驕傲自大,老爺去世後,自恃為府中半個主人,以錢财勾結官匪,犯下不可饒恕勾當,大人明鑒,判奴死罪吧!”說完,他對着徐階磕響頭。
府衙門口沸沸揚揚,一時聲如鬧市。
“肅靜!”徐階力拍驚堂木,“啪——!”
公堂内安靜下來。
徐階又傳了主簿、通判與張屠戶當庭對質,周磨與官匪勾結昭然若揭,甚至在公堂之上狗咬狗,将對方的罪狀一一揭露,為案件增加許多精彩細節。
圍觀百姓皆大吃一驚,隔岸觀火。
遂将周磨關押收監。
徐階稱殺窦氏兇手另有其人,此次堂審到此為止,待下次開堂。
徐階重回窦氏兇殺案現場,雖然搜查過,他還是報以期望,希望尋找到其他蛛絲馬迹。
自從上次搜查,得到命令的老妪再沒打掃過這間房。窦氏門前的小院以籬笆圍四周,籬笆牆上點綴密集的紅色喇叭花。
他環顧四周,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徑朝窦氏房間走去,在腦中模仿那日兇手的行兇軌迹。
他閉上眼,兇手穿着麻衣,在這條小路偷偷摸摸進入房間的影像顯現在腦海中。他睜開眼,來到門口,推開木門,走進去。
兇手在黑暗中抱住窦氏,被窦氏發現對方并不是武大,于是拳打腳踢拼命掙紮,怕被人發現房間有其他男子,貞潔被毀,不敢出聲。
窦氏力氣不敵,兇手把她按到木床上,窦氏慌忙中右手扯下兇手穿的麻衣碎片,她的左手可能在拍打兇手的背,可能做些其他的……
徐階走到床邊,蹲下身子,俯身将頭探向床底,床底一片漆黑,潮濕的地闆上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徐階用食指擦了一下地上的灰塵,用手指撚了撚。他站起身,雙膝跪床,爬到床上。
床裡的白牆上似有刮痕。
從劃痕的方向判斷窦氏當時的頭應在床的左側。徐階身子随膝蓋在床上向左挪,他的手指沿着内床縫向左摸索。床縫隻能塞進一點指尖,他摸着摸着,摸到點點凸起蹭着指尖。
他警覺,又來回摸了幾遍,還是有凸起蹭着指尖。
房間内光線微弱,陰暗潮濕,用肉眼根本看不見塞了什麼。
他從床上退下來,拿起桌子上的蠟燭,背蹭着地面一點一點鑽進床底,地上額的涼氣沁入後背。薄弱的燭火照亮床底下一片黑暗,他的背蹭地向左一點一點挪,然後将蠟燭靠近床縫。
随着蠟燭靠近,一塊乳白色的圓弧玉珏顯現出來,露出一角,死死嵌在床縫裡。徐階将蠟燭熄滅,擡起雙手抓住床底底闆,微微将床向外挪。摸索着,将玉珏從床縫裡摳出來。
此玉晶瑩通透成半圓狀,反面刻着‘南磨’二字,正面雕有鴛溪綴麟圖,玉上有一孔,孔上有紅繩。
此玉華貴,應不是武家所有,玉質堅硬,微薄,挂玉的繩索斷裂,是人用力扯斷的痕迹。推測是窦氏從兇手身上扯下,慌忙之中,塞于床縫之間,否則這樣小的床縫,這枚玉珏很難完全自然的沒入床縫裡。
次日,再次公堂庭審。
百姓愛看熱鬧,一得到消息,紛紛扔了擺在街道邊的攤鋪,匆匆忙忙跑到府衙門口,一個個都像鴨子一樣伸長了脖子往裡面瞅。
老妪仍跪在堂下左側。
周磨苗條的身姿裹在寬大的囚服,纖細的腳脖铐着粗壯的腳鍊,随着步伐鐵鍊碰撞叮叮當當,寬袍兜風,被衙差押解進入公堂。
他似是受過牢差刁難,發絲淩亂的披在肩上,面色愈發蒼白無力,額頭也出了一層薄汗,走到右側跪下。
徐階命人将玉珏拿給他看,于公堂之上問道:“你且睜大眼睛看看,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周磨對這枚玉珏再熟悉不過,這本是一對,當時周家少爺周仲南那塊丢了的時候,他曾到窦氏的房間尋找過,未尋着。此時在這裡遇見,他自知這意味着什麼。周仲南的玉珏反面刻着‘南磨’四字,正面雕有鴛溪綴麟圖。而他的那塊反面刻着“永結”,正面卻雕刻鴦溪綴麟圖,兩塊拼在一起,正好組成鴛鴦戲水圖。
他對着玉珏怅然若失,良久,道:“是奴的!玉珏有兩塊,這塊是奴的,周少爺的跟奴的那塊正好是一對,大人不信,自可去查。”
早在周仲南的玉珏丢失,他就把自己那塊給了周仲南。
徐階一時為難起來,他命人将周磨的嘴用封嘴布封起來,将周家少爺周仲南帶上公堂。
周仲南在延平府名聲顯盛,常常接濟窮人,從不欺壓百姓,人前總是和藹微笑,從不與人起沖突,這是徐階這兩天查探所得。
須臾,周仲南跪在公堂,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身穿華服,隻是這戰戰兢兢的顫抖身子和恐懼的表情破壞了美感。
此人便是百姓口中的大善人,徐階不禁将目光掃向了跪在他身旁周磨,可惜了,費盡心思還給周仲南包裝上“寬厚”的頭銜,就是不知此人是否為扶不上牆的阿鬥。
徐階又将玉佩呈給他看,問:“你可認得此物?”
周仲南慌裡慌張從懷中掏出一物,眼神閃躲,飄忽不定嚎呼道:“大人!大人!這塊才是草民的!這塊才是!那不是草民的!不是!不是!”
這态度分明有鬼。
周磨痛心疾首,閉上眼。
“還不說實話!這兩塊乃鴛鴦佩,鴦乃雌佩,你怎麼可能擁有雌佩!周磨已經什麼都招了!你還狡辯!”徐階連拍驚堂木,“啪啪啪——!”
“你!你出賣我!你這個賤.人!”周仲南的表情扭曲起來,他求饒道:“大人!跟草民沒關系啊!都是周磨!這個賤.人,是他給草民釘子,跟草民說釘入頭部沒人知道是怎麼死的,是他指使草民的!武大也是他!是他買.兇.殺.人.的!跟山匪勾結也不是草民,大人明鑒啊!”
周磨心如死灰的看着發瘋的周仲南,眼角落淚。
府衙門口百姓震驚,周府老爺是延平府有名大善人,百姓皆稱周少爺不愧是周府後代,不辱門庭,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今,可不是一切成了笑話嗎?
徐階命人将周磨嘴上封嘴布取下來。沒想到令周仲南招供那麼容易,他還以為需要費一番功夫。
周磨像失了魂,癱坐在地上,呢喃道:“仲南本是無情物,無情不似多情苦。”他閉上眼,道:“周磨自知有眼無珠,錯付了人。”他磕頭,道:“大人!窦氏乃周家少爺周仲南所殺!”
“啊啊啊啊!我殺了你!賤.人!你出賣我!”周仲南瘋子一樣的沖向周磨,對他拳打腳踢,一腳将他踹在地上。
衙役圍住混亂場面,扯開周仲南,壓制住他。
周磨嘴臉流血,眼眶青紫,頭發更加淩亂,自嘲的冷笑一聲,道:“周少爺癖美色,男女不忌,表面上樂善好施,私下裡迫害良家女子。奴幫他維護聲譽,料理後果。依附周少爺的俊男俏女收為妾或娈童,不依附便像窦氏一樣,令其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事件後續,經周磨指控,打撈到被扔到河中謀害的年青男女數十人。
最終判決,周仲南和周磨策劃兇案,買.兇.殺.人,勾結官匪,秋後問斬。主簿和通判勾結欺壓百姓,被流放甯古塔。張屠夫殺兩人,但念在其上有老下有小,為案件作出功勞,特赦回家為母盡孝,盡完孝再斬首。
王老頭,劉平縱火,無殺人過失,但燒義莊導緻有幾樁案件重要證據丢失,做半年苦役。
疑案審清,百姓口口相傳,震驚朝野,徐階上疏題本,向皇帝請求出兵剿閩江西岸馬頭山匪賊。
時陸炳已從蒙古回京,主動請纓前往延平府清匪賊。
四月初。
夜涼如水,微弱的燭光透過紗窗若隐若現的跳動。
徐階正伏在桌案前,将延平府各縣的案卷底本與推官府的積案做對比。
發黃散發木香的卷宗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正楷字,徐階在淡淡的溫暖燭光下,秉燭夜讀,眼睛愈發酸澀,卷宗上的字也開始模糊起來。
“弱光看書傷眼睛。”陸炳靜悄悄從他身後的黑暗中走出來,雙臂環抱住他。
徐階察覺溫暖的熱氣從耳畔靠過來,熟悉的聲音響起,他不再看書,恍惚問道:“來這麼快,死了幾匹馬?”
陸炳的腦袋正靠在他肩上,伏在他耳邊呢喃,熱氣打在他的耳蝸上。
“我向皇上請命前來剿匪,皇上從北鎮撫司南京千戶所調了兩百錦衣衛讓我指揮。從京師出發,快馬加鞭到達南京後,率領衆錦衣衛南行。不日,便扔下大部隊日夜兼程。”陸炳鼻尖輕輕嗅了嗅徐階的發間,閉眼道。
他挺拔的鼻梁蹭了蹭徐階的耳朵,徐階的耳朵又麻又癢,他微微閃躲。
“你說,我累死了幾匹?”
陸炳目光幽邃,直勾勾的看着徐階的耳朵,言罷,他對着徐階的耳朵舔上去。
舌尖觸及徐階的耳蝸,陸炳用力吸了上去。
“陸炳!”徐階微微發抖,被陸炳雙臂鉗制,躲避不及。
“叫文孚。”陸炳松開,旋即沿着外耳廓又舔了上去。
“你……”徐階微微喘息,道:“先松開!”
“徐大人在延平可謂是名聲大噪。”陸炳停下動作,貪婪的看着徐階的側臉,身上散發着與以往不同的戾氣。
徐階心髒咚咚亂撞,臉微紅,他低頭垂眸,掩飾自己的害羞,長長的睫毛在燭光映照下,在面頰上投下兩道扇形的陰影,随着微微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樣在輕輕顫動。
他覺得今日的陸炳,太不正常。
“不及陸大人僅月餘便憑軍功擢升千戶。”徐階想到那日徐階送來的信箋,臉愈發紅,白皙無瑕的皮膚此時像熟透了的山柿,他渾身燥熱,偏過頭去躲避陸炳的視線。
這哪裡還有公堂庭審時的威嚴所在。
陸炳看到徐階轉過微微害羞的臉,對着徐階微紅的脖頸一時看癡。
正值暮春時分,兩人卻覺得室内燥熱已入夏。
陸炳盯着徐階纖細的脖頸,虎視眈眈,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卻道:“聽聞徐大人剛至延平府時,便公開對一名女屍上下其手,連私密部位也沒放過。那,可否請徐大人對在下也上下其手,看看在下身上可否缺了什麼部位,或者細孔中多了什麼物件?”
他的唇湊近徐階耳。
“陸千戶如今…唔…騷話愈發了得,徐某…哈…真…是佩服!”陸炳的唇貼着他的皮膚遊走,觸到敏感處,聲音變調,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
“你說我活着回來便給予我答複。”陸炳将頭埋在他的頸肩,對着後頸的嫩肉輕輕咬了上去。
“唔……”徐階睫毛微微顫抖,他咬住下唇。
“嗯……你,先冷靜下來。”徐階不知道陸炳在邊關受了什麼刺激,隻能先安撫他。
“因故你如何作答?”陸炳此刻的眼神像一頭野獸,兩片薄唇微微向上翹,揉搓的紅潤。
“我……”徐階腦中亂成麻繩。
陸炳對着他的後頸又親上去。
“男風雖常見,但終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要逼我!唔……”徐階慌了神。
“住手!”徐階的後頸溫熱又潮濕,他雙臂用力掙紮,陸炳禁锢的手臂卻緊緊箍住他,紋絲不動。
“子升,接下來,我将對你做一件事,若你沒有拒絕。我便當你的答複是願意與我比翼雙飛,永結琴瑟之好。”陸炳停下親他脖子的動作,鼻尖抵在他的脖子上,熱氣呼在他後頸上。
徐階内心苦笑,男子之間,如何比翼雙飛,永結琴瑟之好?
“何……”事,徐階未說完,便被陸炳翻過身來,壓在桌案卷宗上,桌案震動,蠟燭倒翻,燭火熄滅。
房間内陷入黑暗。
輕柔的月光透過窗子灑在桌案上。
徐階的雙手被陸炳箍死。
陸炳抓住徐階的雙手手腕,合在一處,懸在徐階的頭頂,壓在桌案上。
左單手握住徐階纖細的雙手手腕。
“我……”徐階害怕起來,死命的掙紮,他的雙腿被陸炳雙腿壓制其中,他慌了神,潑勁兒上來,松江方言随口而出,破口大罵,道:“冊、那……,陸炳!放……”
陸炳右手捏住徐階的下颚,徐階的嘴被迫張開,嗚嗚呀呀說不出話。
陸炳對着徐階的嘴唇吻了上去。
陸炳微冷的舌劃入徐階的口中,貪婪的攫取屬于他的氣息,用力搜刮每一個角落。
徐階企圖用舌頭将陸炳的舌頭推出去,兩人反而攪的越來越深。
“唔……”
房裡靜悄悄的,吮吸的聲音清晰可聞。
徐階臉紅,心跳加速,雙腿軟綿綿,無力的癱在桌案上,眼睛卻睜得溜圓。
他始終覺得,陸炳不是這種人。
他眼睛睜得像銅鈴。
在月色的映照下,黑暗中他能看到陸炳模糊的輪廓。
房間内回蕩的吮吸聲和口腔裡的觸感讓他羞愧萬分。
半柱香後,陸炳喘息着從徐階的唇上退下,松開禁锢他雙手的左手。
“呼~哈~”徐階下巴似脫臼般合不攏,他急促喘息,雙眼無神的盯着黑暗中隐約顯形的房梁。
陸炳趴在徐階的身上,唇貼着他的耳朵道:“未曾拒絕。”
徐階連反駁的心力也沒有。
須臾,頸間傳來溫熱水漬觸感,有豆大的淚珠打在他的脖頸上。
徐階心裡悶悶的,他淚腺酸脹,該哭的是他才對。
“陳升死了。”過了好久,陸炳的臉埋在他頸間,語氣平靜道。
徐階瞠目,此時他肩上的衣衫已經濕了一片。
“我急功近利,為了建功立業,至冷觜關方數日,便單槍匹馬夜襲敵營,中了埋伏。陳升帶着兄弟們支援,他為了救我,替我擋了蒙古大将哲原豁脫脫一刀,幾十個弟兄如今隻活了三人。我用兄弟們的命換了千戶。”
徐階躺在桌案上,盯着黑暗中的房梁惘然若失。
良久,他緩緩擡起手,把手輕輕地放在陸炳的後背上,呢喃感歎道:“文孚,我們尚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