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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延平府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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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在牢裡待得這段時間,館竹目不交睫,寝不安席,到處尋找陸炳和徐階的同窗好友,到刑部大牢打點,塞點銀錢,以防徐階吃苦頭,也難為他四處奔走。

此時,徐階已出大牢,而館竹卻仍奔走找陸炳,隻怕等他把人找到,牢裡人屍體都涼了。

徐階脫下囚服,蓬頭垢面的走出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門口放置着一頂小轎。

能從刑部大牢坐轎子回去的,恐怕也隻他一人。

時冬,歲暮天寒。

徐階仰頭看了眼海闊天空,一呼氣,能看見嘴裡對着夕陽哈出的熱氣。

這外面倒是比牢裡還冷。

他猛的吸了一口氣,清冷的空氣凍得他鼻尖發酸。

他此刻穿着亵衣亵褲,也沒心情再呼吸新鮮空氣了,被凍的聳肩縮背,牙齒發顫。

于是站在原地跺了跺腳,内心腹诽那幾位禦史大人隻知送銀子,卻有眼無珠沒個知道給件衣服的,扒了囚服,好歹把原來的衣服還給他。

他呼出一口熱氣,搓了搓雙手,遂忙彎腰打算往轎子裡鑽。

轎子旁站了四個轎夫,幹枯的虬枝從刑部大牢的牆頭内伸出來,街上落葉遍地,路上渺無人煙。

轎夫掀開轎簾子,徐階剛踏入一隻腳,背上多了件披風,遮住了他露在寒風中的背。

徐階擡起手,手搭在了肩上的一隻手上,不用回頭,便知陸炳來也。

徐階手微涼,而肩上的手如火爐。

徐階一時貪戀這樣的溫度,手不願拿開。

“你倒來的及時,比館竹有用多了。”徐階心情變好,并未擡頭,眼尾打量身後,保持姿勢道。

“此去延平,我為你挑選幾人,供你使喚。”身後人出聲。

“算了吧,館竹會哭的。”徐階想到館竹鬼哭狼嚎的模樣,不由笑出聲。

徐階終是松開他的手,抓住披風,進轎子裡。

等他在轎子中,轉過身來坐好,方看見陸炳的臉。

陸炳薄唇微閉,臉龐線條鋒利,雙眼如鷹,眉毛黑濃。

整個人英姿飒爽,正直勾勾的與他對視。

他已經不是七年前那個少年郎了。

轎夫放下簾子,起轎。

陸炳翻身跨上千裡良駒紅鬃烈馬,信馬由缰的慢走在轎子旁。

兩人一路無言,打道回府。

年關将至,徐階過完年再去延平府上任。

自牢獄之災後,陸炳日日夜夜在别院裡住下了。

臘月二十三,糖瓜粘,官三民四船家五。

這天是個大日子,當官的人家要向“竈王爺”辭竈,俗稱祭竈。

館竹從小就忙活這些,隆冬起個趕早,就在院子裡張羅,徐階被外面的喧鬧吵醒,聽見館竹的吆喝聲,不免笑出聲。

徐階極怕冷,讓人準備了棉袍,内裡不忘塞了一層又一層絲錦,毛織紡,戴了頂狐狸皮暖帽,又套了截露指短手套,方出門。

庭院内假山怪石嶙峋,幾塊石頭、幾叢常青藤,有規律擺放。

回首望去,回廊的一角飛檐下,陸炳身着貂毛皮、狐狸領亦往院子裡瞧,穿着與徐階臃腫的冬衣不可同日而語。

館竹看到了站在回廊下的他們,邊跑過來邊呼喊道:“少爺!陸大人!”

徐階向陸炳方向徐徐走去。

被毛領子,裘皮帽子包裹住的徐階,臉顯得愈發小,他笑眯眯的看着從遠處奔過來的館竹和站在回廊下的陸炳。

院中丫鬟仆役正往廚房擡祭桌、祭品,嘈雜一片,忙的不亦樂乎。

徐階走至陸炳跟前停下,館竹跟着跑過來,喘息着,積極報告道:“呼~竈王爺顯靈啦,祭台正午就能拾掇完畢!”

時館竹年已二十,這麼多年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心性天真,此刻活像要糖吃的孩子。

徐階從懷裡掏出一兩銀子,遞給館竹,道:“年關将至,去買點糖葫蘆吃吧。”

這怕不是能買一木棍的糖葫蘆,館竹眼睛發亮,接了錢興沖沖地跑遠又去張羅。

“适當教他些東西。”陸炳在身旁,出聲兒了。

“今日祭竈,你不回家?”徐階轉頭,看向陸炳。

平日幾月不見人影,如今看他這模樣,怕是連年都要在這裡過了。

“同家人争吵,搬出來了。”陸炳風輕雲淡道。

“怎麼回事?”徐階吃驚。

“父母為我定了門親事,我不成親。”陸炳的眼神幽邃,看着他道。

“偷偷看過了?不喜歡?”徐階心知肚明卻明知故問。

“你呢?”陸炳反問。

“你不知道?我以為陸神通萬事皆知呢,這次救我出獄也是你的傑作吧?”徐階包在棉服裡,像個鹌鹑,他好笑道,殊不知自己此刻的形象更好笑。

陸炳定力頂級。

“年幼時,父母為我定了一門娃娃親,還未結親,于父親丁憂期間去世了。”徐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問你能不知道?

“松江皆傳我刑妻克母,幼年喪母,成年喪父,連與我訂過親事的楊小姐也未免其幸,也許我真的是克星,當然沒好人家願意把姑娘嫁給我了。”徐階雲淡風輕,仿佛在叙述一件不相關的事。

“不過,我也不願成親就是。”

陸炳專注凝視他。

“别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好像你才知道一樣。”徐階無語道。

“親口聽你說,不一樣。”陸炳啞聲道。

“哪裡不一樣?”徐階笑逐顔開。

陸炳目不轉睛,呢喃道:“子升一笑傾城,閉月羞花。”

廊下隻有兩人,聲音雖小,徐階耳尖,悉數入耳,一字不落。

“你這人,相見之日,便誇我當世無雙,如此孟浪之語,跟哪位纨绔子弟學的?知道這些不能随便用于男子嗎?”徐階啼笑皆非。

“為何不成親?”陸炳目光愈發赤.裸。

“你又為何?”徐階不想糾纏,踢皮球。

“你為何我便為何。”陸炳打啞謎,目光忽閃忽閃,瞳孔微縮。

徐階不再看他,尴尬笑道:“笑話,我不為何。”

吃完午飯,過兩個時辰,祭竈開始。

古道西風卷,夕陽天際明。

徐階和陸炳在一幹丫鬟仆役的簇擁下,進入竈房。

竈間都設有“竈王爺”神位,尊竈王神為“司命菩薩”或“竈君司命”,傳說他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東廚司命竈王府君”,負責管理各家的竈火,被作為一家的保護神而受到崇拜。竈王龛大設在竈房的北面,中間供上竈王爺的神像。竈王爺像上印有嘉靖八年的日曆,上書“東廚司命主”、“人間監察神”等文字,兩旁貼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對聯。

民間傳說竈王爺自上一年的除夕以來就一直留在家中,以保護和監察一家;到了臘月二十三日竈王爺便要升天,去向天上的玉皇大帝彙報這一家人的善行或惡行,于是要送竈神。此儀式稱為“送竈”或“辭竈”。玉皇大帝根據竈王爺的彙報,再将這一家在新的一年中應該得到的吉兇禍福的命運交于竈王爺之手。

此時,陸炳和徐階到達竈房。竈房裡裡外外,用清水沖洗過,正中間擺了桌子,上面放置鼎爐,鼎爐旁放置一捆香,鼎爐旁邊擺放兩根蠟燭,燭火搖曳。鼎爐前供上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

徐階和陸炳一前一後抽出香,在燭火上點燃,香煙袅袅,兩人并排而立向設在竈壁神龛中的竈王爺敬香,拜三拜。

然後徐階拿起盤子裡的糖,塗在竈王爺嘴的四周,邊塗邊道:“好話多說,不好話别說。”這是用糖塞住竈王爺的嘴,讓他别說壞話。

萬籁寂無聲,夜寒風呼嘯。

院子正中間,丫鬟仆人忙活堆上芝麻稭和松樹枝,再将供了一年的竈君像從竈房裡請出神龛,連同紙馬和草料,點火焚燒。

院子被火照得通明,随風而動,此時徐階和陸炳帶頭圍着火叩頭。一旁的老妪邊燒邊禱告: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竈君上西天。有壯馬,有草料,一路順風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請對玉皇進好言。

到了此時,祭竈才算結束。

徐階命人搬了竹椅出來,和陸炳坐在廊下,燒了炭盆,吃起了餃子。

丫鬟仆人也圍在院裡篝火旁,嬉笑喜慶的吃着餃子。

歲月靜好,這樣的日子真好,不緊不慢,不慌不忙。

二十三,祭罷竈,小孩拍手哈哈笑。再過五天年來到。辟邪盒!耍核桃!滴滴點點兩聲炮!五子登科乒乓響,起火升得比天高!

離年關越來越近了,這幾日,在大門口能聽到街上孩童唱的歌謠。

二十四,掃塵日,别院裡裡外外大清掃,院子裡叽叽喳喳。

徐階怕出門礙事,關起門來,寫起了對聯。

陸炳坐在房中的塌上。

徐階立于桌案前,桌上放置着裁好的紅紙,他提起毛筆,揮手筆成,待墨迹幹涸,再寫下一張。

炭盆噼啪,北風呼呼,房内暖洋洋。

“皇上命我年後去冷觜關攻打蒙古鞑靼。”陸炳側卧塌上,細長的睫毛下瞳仁渙散,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來不日你就能升官了。”徐階筆下沒停,回答道。

“隻有你那麼認為,蒙古骁勇善戰,我自是不怕,隻是戰場上刀劍無眼,為了以防萬一……”他停頓一下。

“徐階。”複低沉開口。

“你非得現在說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徐階歎息。

“隻是确認一下,此去,兇險萬分,我很有可能回不來。”陸炳沉聲靜氣道。

“鞑靼一平蕩,種落自奔亡。收功報天子,行歌歸京師。我自信你。”徐階語氣平淡道。

“我隻問你,你的回答。”陸炳無力的躺在塌上。

徐階無言。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陸炳閉目,有些心灰意冷。

“早就懷疑,昨日确認,不是你故意賣了破綻,讓我知曉的麼。”徐階冷靜道。

“你的答複。”陸炳重複道。

“你活着回來自能聽到答複。”徐階将毛筆擱置筆架,從桌案走出來,在炭盆前蹲下烤火。

炭盆噼裡啪啦,門房緊閉,窗子半開,陸炳卧于榻上。

門外館竹大聲嬉笑,丫頭婆子于庭院潑水掃院。

二十五,蒸團子;二十六,割下肉;二十七,擦錫器;二十八,漚邋遢;二十九,洗腳手;三十日,門神、對聯一齊貼。

除夕到了。

雖說陸炳從家裡搬出來住,除夕晚上還是得回去。

年三十,爆竹聲響一歲除。

正午,陸炳匆匆從别院趕回家。

晚上,正廳大堂。

在館竹的張羅下準備了一大桌子的年夜飯,除了别院的廚子、管事回家過年,餘下的十來位丫鬟仆人通通上了桌。

徐階坐在主位上,館竹坐在他旁邊,活躍氣氛。

開桌前,須說一些新年祝詞,且每人說一句,從徐階開始。

徐階站起來,抱拳,铿锵有力的祝福道:“唯知足者常樂,樂其所樂。恭祝在座新春吉祥如意,事事順達,阖家幸福,意樂無憂,體康無疾!”

“哎呦,老爺使不得,使不得。”老妪下人們見徐階站起來,對着他們抱拳祝福,都覺折煞,統統站起來。

“今日大家随意些,無須在意禮法。”徐階擺擺手,坐下。

席間其樂融融。

吃完飯後,院子裡下人嬉鬧,放起了炮竹,煙火。

徐階在外面回廊上坐了一會兒,見院子裡歡歌達旦,在煙花爆竹中獨自回裡屋。從房中的木箱子中,拿出父母的排位,置于桌上。

牌位前擺上鼎爐和貢品,燃上香。

然後在牌位前跪下,幾欲淚下,回想幼年光景,愈發傷感,最終沒忍住,潸然淚下,道:“爹、娘恕孩兒不孝,此番寄人籬下,不敢随意将爹娘牌位置于大堂,今除夕,也沒能趕回去看你們一眼,來年清明,孩兒定,親自趕回去,賠罪!”

說完,對着牌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腦殼撞擊地面,發出“呯呯呯——”地響聲。

外面鞭炮聲響起,炮竹聲不絕。

房内香煙盡滅。

徐階靜跪,哭良久。

新年伊始,未至元宵。

徐階就收拾行李與館竹前往延平府了。

陸炳自回家宅過年,直至徐階離京,亦未出現。

“陸大人真是的,少爺離京上任,同窗好友皆來送别,他竟也不來探望探望少爺,哼!”館竹頗為氣憤,坐在馬車中,同徐階抱怨。

路上飄起了雪,官道兩旁的枯樹枝上,均落滿了雪。

從馬車窗口看去,白色的樹影飛快向後略去,京城的盡數繁華皆抛在車轍棧道之後。

從京城至延平府,路程二月有餘。

泥濘的路上被來往的馬車壓得坑窪不成型,街道兩邊散落着三三兩兩的店鋪,幾名行人在街道上行色匆匆,整條街道望去盡是荒涼與心酸。

這是徐階剛到延平,從馬車直觀的第一感受,此地與京師相比,簡直天壤之别。

路旁的房屋參差不齊,漏瓦草頂相間,偶有農家經過,推着木車,上面鋪着一層稻草,身上的薄衫衣不蔽體,與徐階身上的錦衣華服成鮮明對比。

時春初,剛下過春雨,兩旁的房檐上有積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徐階坐在颠簸的馬車上,屁股微麻。

一直南行,進入城中,境況才變好,城中商鋪繁華起來。

窮鄉出刁民,也難怪此地知府屢屢回鄉療病,推官出缺,山賊橫行,敗化傷風。

徐階心下了然,攜館竹來到府城東南的延平府,穿過牌樓,便是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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