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深思片刻,撩起眼皮看向福和,“走吧,去看看。”
按理說她自離京後,昭武帝就沒有給她賞賜的可能,然而東西都是福來送過來的,梁頌想着還是去看看為好。
後院的幾排廂房都被福和打通,安置那些從宮裡面送出來的賞賜,還有梁頌此前建府世家權貴送過來的東西,都一一保存完整的在倉庫裡放着。
緊閉的門扉被人從外面的推開,天光乍然照在了暗沉沉的倉庫裡,“嘶”一聲,燭火被人點燃,照亮了滿室的珠光寶氣。
付雲看見面前個個價值連城的稀罕寶物直了眼,就連傅桑都咂舌稱奇。
梁頌邁動步子走了過去,她伸手扶着木架,皺眉看向面前擺放整齊的寶物,龍血暖玉、拳頭大的東珠還有保存完整的古籍。
這些本不應該出現在梁頌倉庫裡的東西,現在明晃晃擺在她的面前。
梁頌回頭看了眼福和,眼裡的意思一眼就能讓人看清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傅桑木然,在心裡複述了一句梁頌的意思。
陛下是瘋了嗎?
“父皇瘋了嗎?怎會把這些東西給我?”梁頌大逆不道的話并沒有引起其他三個人的注意,她的指尖緊緊摳着木架的裡側。
付雲直直往前走了幾步,看着架子最中間的位置,想要伸手摸,卻在中途停了下來,轉頭問梁頌:“殿下,這幅畫可是真的?”
隻見木架中間镂空的地方,赫然挂着一幅山水圖,而親力親為打掃過倉庫的福和卻是一臉茫然。
梁頌轉眼看去,目光審視着這幅圖,發現那幅山水圖裡面的景色,幾乎與行宮裡那座無名山的風景布局一模一樣。
福和仔細回想,記憶裡并沒有關于這幅圖的線索,“福來送的東西裡,幾乎都是一些玉石寶石還有瓷器古籍之類的,并沒有畫卷這種東西。”
梁頌走過去用手摸了摸上面的筆迹,倏然觸摸到還未幹透的墨迹,指尖被染成了黑色,她湊近鼻子聞了聞,發現這墨迹透着一股腥臭味。
“這畫是不久前才畫的,上面的墨迹沾了雨水被浸濕,看來是有人在我們進城之前就将畫挂在了這裡。”
梁頌手指輕輕摩挲着沾染墨迹的指尖,這股腥臭味讓她想起了很不好的回憶。
“傅桑,讓人查一下府裡的人,看看今日有沒有陌生面孔來這裡。”
能知道她回京,還有時間布下這些讓她起疑的東西,看來這人幾乎是将自己的身份擺在明面上。
這京中,沒有幾個人知道她在找琮王的王印。
除了那位。
梁頌思及,轉身離開倉庫,冒着雨回到自己的書房,這裡面早已被福和鋪了毯子,看手筆是宮裡的繡娘親手縫制。
想必是福來得知她回京的消息,提前派人送了過來。
付雲拎着藥箱跟着來到書房,看見地上的毯子後停下腳步站在門外,從箱子裡取出來幾包藥材,遞給福和。
“勞煩您,這是殿下今晚要用的藥,冷水泡半個時辰,再煎成湯藥。”
福和接過藥材,看了眼梁頌,得到她的首肯後這才退了出去。
傅桑吩咐完手下後匆忙趕了過來,他也跟付雲一樣站在門外,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毯子,不敢妄動。
梁頌在書桌上翻找着什麼東西,半晌沒聽到這倆人的動靜,擡頭一看才發現門口多了兩個門神,她順着二人的目光看向地面,忍不住笑了。
“進來吧。”
付雲和傅桑這才擡腳走了進去,順便将書房的門帶上,“殿下,城門口的那個名叫顧景,此前我從未聽說過這人的名号,想必是顧家旁支。”
付雲對京城世家不太了解,隻能坐在椅子上聽着傅桑說。
梁頌此時已經解下身上的裘氅,書房被地龍烘得跟初夏一般,她低頭看着手上的冊子,一邊聽着傅桑說的事情。
“禮部侍郎陳鐘據說是在家中修養,估計是已經被下了權,軟禁在府裡。謝家和楊家交好,楊微如今已經解禁,而您現今已然回京,這兩家怕是要有所動作。”
“楊微的私兵都處理地如何了?”
傅桑:“還有一半,宋将軍和五哥一起行動,西南軍和西北軍明面上按兵不動,賦歌館的所有殺手都已經出動,至于結果,還需再等一段時日。”
梁頌點頭,終于在冊子裡找到了自己的想找的東西,她将冊子平攤放在書桌上,取下毛筆蘸墨在上面畫了個圈。
“顧景是如今顧家家主的私生子,他的信息都在這上面,找人去查一下他身後是哪一個皇子。”
梁頌擡眼看向屋檐下如珠串的雨滴,眉間氤氲着一抹霧氣,從進城之後她的心頭就萦繞着一股不安的氛圍。
窗外雨聲瀝瀝,她的聲音透過窗棂,裹挾着水汽在空中蒸發,“計劃,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