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上枯燥乏味,梁頌身邊也沒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侍女,她隻能靠在搖晃的車壁上,看着手裡的兵書。
這些都是宋懷玉在她臨走前塞進車廂裡,說是為了讓她不在路上太枯燥。
他送來的兵書上大多都有批注,梁頌看着上面蒼勁有力的字迹,深歎字如其人。
早就被人翻到卷頁的舊書上溢着墨香,梁頌看了幾日,卻覺得這兵書遠遠不如上面的批釋有意思,便拿起毛筆仿着上面的字迹開始練字。
車廂搖搖晃晃,她的手卻巍然不動,在下筆的時候異常的穩,又是幾日過去,她仿出來的字迹已經和宋懷玉留下書上的批注有七分相似。
回京的車隊搖搖晃晃朝着京城的方向,梁頌也在這搖晃的途中找到了幾分樂趣。
月出日落,明月高懸,看着搖晃的馬車晃着步伐遠去,等梁頌到了京城外,才發覺一月的時間就這麼在路上打發了。
城外的官員站在雨裡,反倒是不見前來迎接的儀仗隊,傅桑打馬率先過去,看着前來的朝臣,才發現這京中許是已經換了一批官員。
“禮部的陳大人呢?怎麼不見他來。”
為首的青年不卑不亢,微微拱手道:“陳大人身體不适,在家中休養,四皇子命我等前來迎接公主殿下。”
傅桑臉色不虞,雨水已經打濕他身上的蓑衣,向來門庭若市的城門口在大雨的沖洗下顯得尤為凄涼。
梁頌在車内等了良久還未等到車馬前行的動靜,她擡手掀起車簾一角,隔着朦胧的雨幕看向傅桑的背影。
“傅桑,怎麼回事?”
傅桑調轉馬頭,來到馬車跟前,“殿下,儀仗隊沒來,前來迎接的官員都是一些生面孔,我們的人已經失聯幾日,朝中怕是有了大變動。”
梁頌隔着大雨朝着城門口瞥了眼,她表情淡淡,語氣平靜,“先入城,其他回府再說。”
“是。”
傅桑揚起馬鞭,高聲道:“昭玉公主回京,閑雜人等退散!”
說完候在兩旁的親衛策馬入城,将那些官員全部擠到角落,橫刀立馬将梁頌的馬車迎進了京城。
傅桑緊随其後,淡淡瞥了眼為首的官員,“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臉上挂着淡笑,溫聲回道:“晚生姓顧,單名一個景。”
“顧景……”傅桑在嘴裡重複一遍,而後看向顧景,“聽好了,回去告訴你背後的人,今日的下馬威,公主府領教了,改日必将重謝。”
話音落下,馬蹄聲瞬間淹沒尾音,顧景被傅桑甩了一身的雨水,他半側身子站在雨中,看着揚長而去的傅桑,眼中浮現幾抹好奇的神色。
他身邊的老臣顫顫巍巍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小顧大人莫氣,那厮可是錦衛司的統領,現在在公主身邊做着親衛的事,你可别跟他杠上,否則會倒大黴的。”
顧景擡袖抹去臉上的水滴,看着身旁一臉勸慰的老臣,笑了笑,“您放心,我不會跟武夫計較這些。”
在他的眼裡,不論是錦衛司還是禁軍之人,都是隻會喊打喊殺的武夫。
*
梁頌被這連着下了幾天的大雨弄得極其煩躁,小腿上的舊傷又在蠢蠢欲動。
付雲給她開了幾副藥劑下去還是無濟于事,隻能裹着厚重的棉花讓小腿的溫度散得慢些。
京中連綿的大雨幾乎讓所有人都在家中閉門不出,街道上的積水已經到了腳踝的高度,随處可見随風飄零的落葉在水中打轉。
馬車路過子午大街時,街邊的柱子上還挂着喜慶的紅綢,那是昭武帝為他最小的兒子慶賀所留下的。
梁頌看着那如血般的紅綢,臉上閃過嘲弄的神情,昭告天下人他喜得皇兒,殊不知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血脈。
神遊間馬車已經到了公主府的門口,福和已經樂呵呵在門口候着了,他瞧見梁頌的馬車,眉眼間的喜色已經掩不住。
梁頌扶着親衛遞過來的手臂從馬車上慢慢下來,付雲在一旁打着傘候着,氣候早已入春,論天氣京中不比北疆嚴寒。
她如何還是披着厚厚的裘氅,提着大氅的邊緣從雨中穿過,腳下踩着積水被人迎進了久違的公主府。
福和喜滋滋在梁頌身後跟着,忍不住跟她介紹府裡的變化,“殿下,老奴可算是把您盼回來了,您不在的時間裡,府裡上下都重新變了個樣。”
“不過您放心,您的東西沒人敢動。”
梁頌一邊看着府裡新添的物件,一邊仔細聽着福和在耳邊不停叨叨的話。
大多都是他如何跟府裡剩下的嬷嬷一起布置改動布局,極少數是福來曾來過府裡幾次,送來了一些陛下賜下來的東西。
梁頌驟然停下腳步,她轉身看向福和,“那些送過來的賞賜都在哪?”
福和摸了摸腦袋,樂呵呵道:“我都給您收在倉庫裡了,殿下要去看看嗎?”
梁頌帶回來的東西正被人從車上一箱一箱地往回抱,此刻跟在她身邊的除了福和,就是付雲和傅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