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殿。
昭武帝夜半緊急召人入宮,左相、禮刑戶兵等部的主要負責人全部嚴正衣冠在殿内站着。
福來側立在龍椅旁,手上端着個小方盤,裡面是昭武帝要喝的湯藥。
“楊微,你如何看啊?”
左相拱手道:“陛下,胡蘭王此行,怕是目的不純。他的條件我們不能答應。”
昭武帝披着明黃外衣,長發披散坐在龍椅上,他近些日子風寒未愈,加之頭疾複發,已有數日未批閱奏折,而是轉交給四皇子梁墨代為批閱。
“那你說說,胡蘭此行有何目的?”昭武帝低聲咳嗽幾聲,轉而看向候在底下的梁墨,“墨兒,你也來說說。”
梁墨是熙貴妃次子,被廢的三皇子是他的親哥。
自他入浮生殿替昭武帝批閱奏折後,梁奕對他的态度倒是冷淡不少。
為此梁墨并不在意,他本就不甘居于人後,此前三哥入主東宮後,他并沒能借此得到什麼關注和好處。
如今他有機會往那個位置上爬,自然是将梁奕那飽含深意的目光抛之腦後。
“是,父皇。”梁墨語氣中帶着微妙的興奮,縱然是半夜被人從床上叫起來,也沒有任何不滿。
旁邊幾個上了年紀的大人都已是熬得兩眼通紅,左相楊微更甚。
“依兒臣所見,胡蘭王此行目的便是和親,此前聽聞二皇姐已被昭玉皇姐遣人送回了京城,按照腳程明日便能抵達入京。”
梁墨振振有詞,雙眼放光。
“二皇姐如今已是适婚年齡,胡蘭王那邊卻還要好幾個兒子都沒有納妃,兒臣以為他為的就是二皇姐。而且民間傳聞胡蘭王子烏焉,早已來到了大宣。”
此話震驚了在場所有人,就連昭武帝都皺眉看向梁墨,滿腹疑問道:“你從哪聽來的消息?”
楊繡和楊微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那抹震驚之色。
禮部侍郎陳鐘和新上任的戶部侍郎悄悄挪動腳步,來到兵部侍郎的面前,三個人互相看了眼,又彼此嫌棄的移開了視線。
“啟禀父皇,這是兒臣在來之前,一隻信鴿停在兒臣面前,它的腿上綁了這個紙條。”梁墨從袖中抽出一支塞着紙條的細小木筒,交給了碎步飛奔下來的福來。
福來捧着木筒遞給昭武帝,輕聲道:“陛下。”
昭武帝擡手接過木筒,抽出裡面的紙條仔細看着,然而就在衆人面面相觑的時候,昭武帝大掌猛然拍在扶手上,略顯蒼白的臉色浮現幾分血色。
福來詫異偏頭看了眼,心道這裡面寫了什麼東西,能讓陛下如此動氣。
“究竟是誰将昭玉與烏焉有婚約的事情傳了出去?”昭武帝怒意飙升,他在賜婚時根本沒想到梁頌和胡蘭的烏焉還有着那句玩笑之下說出的婚約。
他巡視着在場的所有人,眯着眼睛向前企圖看清每個人臉上的神情。
但結果讓他大失所望,沒人對這個消息有了然于心的反應,隻有各自臉上不同程度的震驚之色。
梁墨盯着龍椅上已經初現老态的昭武帝,他的野心在此刻瘋長,眼底帶着對皇位勝券在握的自信,他的目光穿透昭武帝的心髒,隻看到了那個象征着權力頂峰的金龍。
“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大殿内寂靜無聲,隻有昭武帝嗬嗬的喘氣聲,福來見狀急忙将參茶遞到他嘴邊,“陛下切勿再動怒啊。”
楊微擡頭看着昭武帝,蒼老的臉皮松垮垮地挂在骨頭上,他低垂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弧度,而後又垂下眼皮靜靜地等着上面的天子發話。
喝完參茶後,昭武帝心中的怒氣稍微削減幾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梁墨,語氣喜怒不定道:“梁墨,将此事細細道來。”
梁墨俯身叩首,說道:“回父皇,兒臣亥時就已睡下,直到下人子時來寝殿,接到诏令後兒臣在趕來的路上碰到了一隻受傷的信鴿,發現它的腿上幫着密信,鬼使神差地打開後發現這裡面寫的東西竟然事關大宣和胡蘭的邦交,兒臣猜到這是有人想要破壞兩國之間的關系,所以就——”
他的話點到為止,并未将最後那句說出口,而昭武帝也聽明白了他的用意,隻是用手捏了捏眉心,低聲道:“兵部侍郎何在?”
兵部侍郎石奉忠膝行幾步來到殿中央,道:“臣在。”
昭武帝沉思片刻後道:“明日辰時找到神武軍統領楊滿,讓他帶一隊人馬接應柔溪,回京路上不得耽誤,務必将人給朕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石奉忠:“微臣領命。”
而楊繡卻在此刻驟然出聲,他膝行着跪在石奉忠前面,“陛下,楊滿昨日從馬上摔下時不小心摔斷了腿,恐怕無法承擔此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