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帝一聽這話,臉色微凝神情不虞,他沉着聲道:“既然楊滿去不了,那你身為他父,便替他去吧。”
楊繡表情僵在臉上,他沒想到昭武帝如今年歲越大,反而不好受控制,他求救般看向自己的老父親,誰知楊微目不斜視,根本沒有看他一眼。
無奈之下,楊繡隻得憋下這口氣,磕頭領命。
楊繡心裡憋屈,但他身後的石奉忠卻是松了一口氣,這楊繡也是腦子被驢踢了,跑上來撞陛下氣口上。
石奉忠默默膝行倒回自己方才的位置,盯着楊繡的背影在心裡樂了半晌。
“父皇,兒臣鬥膽向父皇請命,明日去接二皇姐,兒臣可否能跟着?”梁墨突然開口,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拉回自己的身上。
昭武帝默默瞅着他,此時已快過了子時,他臉上的疲态已經快要遮掩不住,“允了。說回方才的事,陳鐘,此次胡蘭王出行大宣一事,全權交由你來。”
陳鐘出了一腦門子的汗,急忙回道:“微臣定不負陛下重任,定将此次邦交事宜安排妥當。”
“另外,鴻胪寺也歸你差遣,此次乃是國家大事,若出了什麼岔子,朕誅你九族。”
陳鐘欲哭無淚,誅九族可是大事,他急忙爬回去跪好,議事殿裡人心各異,昭武帝在高坐之上将所有人的表情一覽無餘。
他心下微沉,楊家如今在京中的行事越發張揚,幾大世家幾乎都以楊家為首,朝堂上有一半的人都出自于世家。
昭武帝疲憊地半阖着眼,他和世家鬥了一輩子,幾十年來也沒能鬥出一個能讓他滿意的結果。
如今他老了,膝下兒女沒一個能擔當起大任的人。
唯一能有點腦子的昭玉如今已是嫁為人婦,已不能看作是皇室的人,可惜了。
昭武帝心道,可惜昭玉的腦子太過活泛,即便有能力撐起大任,他也不會将玉玺交于她。
單憑宣妃之死,皇室便不能善終。
“罷了,你們退下吧。”昭武帝似是累極,手肘靠在扶手上,看着議事殿的人緩緩離去,良久之後他看着空曠的大殿。
看向身旁的福來說道:“你說,朕這些兒子裡有誰能有昭玉那般的魄力。她能在涼州出事之後封鎖城門,有膽子殺了所有的人證,還能将北侯軍的人一點一點收服。”
“福來,你說她這些舉動,朕的兒子有誰能做到?”
福來冷汗浸濕後背的衣裳,他抖着聲音回道:“回陛下,奴才不敢妄言。”
耳邊傳來昭武帝虛弱的笑聲,他大着膽子看了過去,發現靠在龍椅上的人已經面色蒼白至極,“福來啊,你啊你,就是膽子太小了。”
福來急忙上前扶着昭武帝,“陛下,您快回去歇着吧。”
昔日高大的背影在此刻佝偻起來,昭武帝被福來扶着一步一步走回寝殿,身後的侍衛宮人遠遠跟着,“福來,将朕的藥拿過來。”
“陛下,您不能再吃了。”福來憨厚的臉上布滿焦色,他肚子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昭武帝看見後好笑地上手拍了拍。
“無事,朕的身體朕知道。”
福來拗不過昭武帝,隻得歎口氣從榻邊的暗格裡拿出了一方錦盒,從裡面拿出一枚黑色的藥丸放在水杯裡融化。
昭武帝将那杯水一飲而盡,用拇指拭去嘴角水色,他沉着眸子看向福來,溫聲道:“你下去吧。”
福來躬身一揖,悄聲帶人退了出去,他在關上門的刹那無意中瞥見了昭武帝,看到那副駭人的場景後涼意從腳後跟直沖天靈蓋。
匆忙之下将門輕輕掩上,膽戰心驚地守在外面。
“吱呀”一聲。
廂房大門被人從裡面推開,烏娅露出紅腫的手腕将一把藥粉灑在走廊裡,觀察片刻後發現并沒有守衛經過,墊着腳尖從房門裡走了出來。
她仔細觀察着各個廂房的房門,在走廊盡頭發現了一間亮着燭火還上鎖的房門,裡面傳來幾聲細微的鼾聲,烏娅用手指捅破窗紙。
看到弟弟烏焉被人堵着嘴綁在房内的柱子上,烏娅眼底劃過一道殺意,她沉着氣從舌尖吐出一根銀針,在鎖眼裡捅咕幾下,銅鎖在打卡的那瞬間發出細微聲響。
她左右觀察幾下,發現被自己的藥迷昏的守衛正在酣睡,便放心的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睡夢中的烏焉被人用巴掌狠狠扇醒,他睜開惺忪睡眼,在看到面前的烏娅之後發出唔唔唔的聲音,似乎在說讓烏娅快将他松開。
然而烏娅并沒有按照他的示意去做,隻是居高臨下看着他狼狽的樣子,圍着轉了幾圈之後嗤笑出聲。
她用指尖輕輕勾起烏焉的下巴,從嘴邊溢出幾聲輕笑。“愚蠢的弟弟,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是來救你出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