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麼,我知道。”梁頌開口,她神情淡淡,“隻是你該知道,他身後代表着什麼。”
謝柳書明面上是謝家雙生子存活下來的那個,可他真實的身份沒人知道。
哪怕梁頌眼線遍布整個大宣,她都查不到關于謝柳書任何的情報。
“謝柳書為什麼要殺了烏娅,你知道嗎?”
謝書言搖頭:“抱歉,我不能說。”
他不能告訴梁頌關于謝柳書和他們身後勢力的任何信息。
因為這将關乎于謝家未來的存亡問題。
“好。”梁頌點頭,對着雀說,“放了他。”
這句話讓謝和書積壓的情緒瞬間爆炸,她厲聲對着雀吩咐:“不準放!”
宋懷玉眼神一暗,沉聲道:“和書,注意分寸。”
謝和書眼眶通紅,她對着梁頌跪下:“殿下,不能放他走。謝柳書已經猜到了我們來涼州的目的,若是将他放走,恐怕之後就很難抓到他的把柄。”
她所說确實是現在北侯軍和梁頌面對的抉擇難題。
但要真說謝和書一點私心沒有,
那是不可能的。
梁頌深知謝和書為什麼會如此應激,她曾經在謝書言口中知道了一些關于謝和書幼時的事迹。
如果謝和書對謝書言是又愛又恨的複雜感情。
那麼謝書言對待謝和書,那份哥哥對妹妹的感情中沒有摻雜任何關乎利益或利用的感情。
“謝和書,你身為軍人,行伍之後第一個命令是什麼?”
謝和書痛苦閉目,眉心隆起,嘴巴微微顫動,“回殿下,是……服從。”
服從,是進入北侯軍後,主帥給所有人的第一道命令。
打仗是一件極其殘酷的事情,它無情地掠奪生命,帶給人們的隻有痛苦。
隻有無條件的服從,才會讓主帥毫無顧忌地下達指揮,才有可能讓出征的軍隊毫發無損的回營。
梁頌垂目看着謝和書蒼白的臉,語氣平靜:“謝将軍,我雖為皇女,但身無官職。”
“你為三品,不該跪我。”
淡淡一句不該跪,讓謝和書所有的後路堵死,她長睫微顫,一滴清淚悄無聲息從眼眶滾落在地上,砸在灰塵裡。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梁頌幾乎要再一次開口,謝和書才慢慢說道:“多謝殿下提醒,和書明白了。”
謝書言此刻也被雀松開手腳,稍顯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走到窗邊對着梁頌等人淡然揮手。
謝和書還跪坐在地上,背對着謝書言,她沒有看到謝書言眼底一閃而過的淚光。
“殿下,伯仲,希望我們不會再見。”謝書言頓了頓,對着幾乎要和空氣融為一體的傅桑說道:“小傅,和書……就拜托你了。”
傅桑神情怔忪一瞬,而後點頭:“我會的。”
得到傅桑的回答後,謝書言沒有再說什麼,也沒用給謝和書留下任何話。
緊接着,他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從窗戶一躍而下,輕響從外面傳到屋内,代表了那個人已經徹底離開驿館。
也就在此時,謝和書雙肩躬松塌下,整個人看起來都頹了不少。
梁頌看到她如此,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緩步來到她面前蹲下,溫熱的手掌将謝和書的臉捧着,她黑沉沉的眸子直視着謝和書的眼睛。
“和書,你阿兄當年說過,他的妹妹是他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存在。”
謝和書的眼珠緩緩轉動,她散落的目光一點一點聚焦在梁頌的眼睛上,這雙漂亮的眼眸裡現在帶着滿滿的驕傲和鼓勵。
“殿下,可是哥哥說謝柳書不是壞人。”謝和書一把抓住梁頌的手腕,她此時的内心如同浸在火山岩漿中灼沸,痛苦萬分卻不能将心掏出來。
“若他說的是真的,那我這麼多年真的恨錯了人嗎,那麼多恨都在他身上,我沒辦法……沒辦法收回來怎麼辦——”
“不會的,和書。”梁頌耐心安撫,她用拇指擦掉着謝和書臉上的淚痕,溫聲道,“恨比愛簡單,愛會取代恨。”
作為旁觀者,梁頌不能強行改變謝和書的觀念,她也不能打破謝和書所有的堅持。
愛可以拯救一個人,可恨卻能毀掉一個人。
謝和書絕望地看着梁頌,眼底暗沉如深海,沒有一絲光亮可見,她緊緊攥着梁頌的手腕,如同落水之人抓住的浮木。
求生的欲望高漲,超越了親人帶來的那些不可磨滅的傷痛。
她說:“我要恨,我不要愛。”
梁頌沉靜地看着她,過了良久才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