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棵白梅,蒼白臉上出現滿意的神情。
一聲脆響,白玉杯的碎片在石子路上迸濺,柔溪的笛聲依舊悠揚動聽,梁頌起身将小九和小十一送到襄嫔懷裡,擡手摸了摸姐妹倆的頭頂。
“等下發生什麼事情,還請襄姨看好她們。”
襄嫔怔了怔,隻是片刻便想明白梁頌想做什麼,她紅着眼點頭,将姐妹倆緊緊抱在懷裡。
薄紗被人擡手撕碎,梁頌指尖挑着碎片從座位上走了出來,昭武帝已經被那舞女喂了不少酒,正醉眼惺忪沉浸在享樂中。
皇後緊緊攥着手,猩紅血液從指縫中流出,她胸口劇烈起伏看着柔溪,母女情深終究成為利益反目的敵人。
熙貴妃臉色蒼白,狹長美目透露出茫然神色;太子梁奕早已被梁頌冰冷瘋狂的神色吓愣在原地。
各宮妃子、四皇子、五皇子還有剩下幾個年幼的皇子皇女們,個個都被自家母妃緊緊抱着,坐在原位不知所雲。
梁頌走到中間,朝着昭武帝、各宮妃子等人微微颔首,柔溪的笛聲在此刻已經停下,她站在梁頌身後幾步,安靜的候着。
錦衛司聽到那聲脆響後,匆忙帶人圍了過來,但昭武帝沒有反應,他們也隻是靜候在那裡。
“各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梁頌開口問道。
等了幾息後,無人應答。
她又道:“都不知道?今日可是除夕呀,舊歲的最後一夜。”
梁頌瞥了眼圍在她身後的錦衛司,驟然轉身來到林忠面前,擡手将他腰側的兵刃抽了出來捏在手上。
她的手臂被人鉗住動彈不得,梁頌垂目看了一眼擡頭,“林忠,放手。”
林忠冷眼看向梁頌,嘲諷的笑挂在臉上,“殿下,兵器傷手,還請您放——”
他的話并未說完,剩下那個字音被堵在嘴裡,林忠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腹部,那裡赫然插着一把短小的匕首。
梁頌冷然轉身,長劍劃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昭武帝在此時似是醒了過來,他看着梁頌手上的兵器,沉聲呵斥:“昭玉,你是想造反嗎?”
梁頌停下腳步,懶懶将長劍豎着放在身前,傾着身子看向昭武帝,臉上挂着乖巧的笑,“父皇,您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昭武帝不語,隻是眼中盛着勃然怒火。
梁頌轉頭看着柔溪,問:“好妹妹,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柔溪擡眼,沉默片刻後答:“今日是除夕,亦是宣妃忌辰。”
霎時滿堂嘩然,昭武帝赫然睜目,懷裡還抱着舞女,他似是怒不可揭:“來人,将這兩個逆女拉下去!”
梁頌站直身子,恨意不再掩飾,寒聲道:“我看誰敢動!”
此話剛出,昭武帝身邊的舞女指尖泛着寒光,輕聲在昭武帝耳邊說道:“陛下,還請您收回成命。”
昭武帝渾身血液在此刻凝固,他僵坐在高位上,半晌吐出一句:“所有人退下。”
梁頌滿意的收回目光,眯着眼看向夜色深處,她今夜喝了不少酒,卻神思清醒,步步規劃,走向自己想要的場面。
“十二年前,宣妃半夜在宮中暴斃,後成為宮中禁忌。”
她看向那些身着華服滿頭翠珠的妃子,看着赤紅雙眼勃然大怒的昭武帝,以及臉色蒼白慌亂的皇後。
“這些話在宮中傳了十二年,宣妃也蒙了十二年的冤屈。”芳瀾苑寒風獵獵,将梁頌身上的喪衣卷起,就像是有人在牽着她的衣角。
“可事實不是這樣,芳瀾苑陛下親自為宣妃建造的花園,也是宣妃的喪命之地。”梁頌在寒風中開口,神色靜然,“十二年前,宣妃懷胎六月,在寝宮就寝時,被幾個闖入的宮人擡起長劍——”
她擡起手中長劍,低頭看了眼,“哦,就是這種。”
“宣妃被人在睡夢中亂刀砍死,連帶着腹中胎兒一并喪命,鮮紅的血流遍了整個寝宮,恰好那時我也在場,母妃身死前一直看着我,當時我被她塞進了床縫裡,眼睜睜看着她被人砍了一刀又一刀。”
她眼神死死盯着昭武帝,試圖在他的臉上看出幾分愧疚,然而毫無發現。
“後來那些人殺了寝宮裡的所有人揚長而去,我費力從床縫裡爬出來,看着母妃的屍體不知道該怎麼辦。說起來挺巧的,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臉我記得。”
梁頌用劍尖一下又一下戳着地面,沉默了一會兒開口。
“我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