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上六點,鬧鈴剛一叫,許一就起床了。
昨晚,袁绯然和年歲安教許一打牌,三人玩到十二點,許一就被趕去睡覺。因為今早要去上香,所以兩人讓他早點睡。許一以前跟奶奶過年,老人家睡得早,自然也沒有守歲的習慣,迷迷糊糊答應後就進房間了。
起來伸了個懶腰,許一麻溜從床上下來,開門去衛生間。剛出門,就見客廳燈光亮着,袁绯然坐在沙發上拿着手機回信息。年歲安蓋着昨天的大衣,枕在她腿上,閉着眼睛,還在睡。
“小一,新年快樂,萬事如意。”袁绯然見許一走過來,神色淡淡地開口拜年,又提醒道,“記得收簡信裡的紅包。昨天晚上顧老闆在群裡也發了紅包,見你沒收,特地讓我叮囑你記得收。”
許一回了聲新年快樂,洗漱完也坐到沙發上,翻起手機裡的信息。幾個群裡消息刷了百餘條,另有許多人單獨給他發了拜年信息。他一一回複過去。
先是祝老闆群裡的單主們新年好,補發了幾個紅包,群裡的熬夜冠軍拔得頭籌,搶到了最大的金額。然後是繪畫同好的群裡面,他整日潛水不說話,便随大流複制了一句新春快樂。幾人的繪畫親友小群裡,平日在網上對他多有照顧的幾人艾特他了幾十條,後來還是潤雨冒泡發了紅包才消停了,他趕緊回複了祝福和紅包,又切出去單獨給潤雨道謝。最後是事務所拉的工作群和顧老闆拉的群,裡面寥寥兩三句祝福語,其餘全是紅包。尤其是顧老闆,發了幾十個紅包,數額不是三個六就是三個八。
收完紅包,許一切出群聊,單獨回複每個人的拜年信息。他剛删删改改給祁冉冉和袁茜然發完消息,潤雨就回複了他,又在聊天裡給他補了個紅包。得知他今天要去上香,對方沒多說什麼,隻讓他出門注意安全。
聊天對話框最下面是袁绯然和年歲安的,兩人的祝福都很簡短,後面附着紅包。許一擡頭看向袁绯然,對方正搓着年歲安的臉叫他起床,見許一望過來,便說:“紅包收了,消息不用回。”
年歲安醒了。三人都從沙發上起來,各自回房收拾。
許一最先出來,他隻用換個衣服。二十九号下午,年媽媽又送了幾套衣服來,許一從中挑了件外套是白色羽絨服的套裝,隻把裡面的衛衣換成了米色的。
接着是袁绯然,她穿着一件外面有絨内裡是羊毛的駝色皮質外套,内搭是棕色的高領毛衣,下身是米色短褲和紅棕色棉絨包腿長襪。她見許一穿着褐色的條紋絨褲,又回去取了一條卡其色的圍巾戴在他脖子上。
年歲安最後從房間裡出來,穿了件米色風衣,領口豎着,隐約能看見裡面的白色毛衣。他神色困頓,看見許一還是勉強睜開眼皮,用手指祝他新年快樂。他接過袁绯然遞來的白色毛絨圍巾,換好鞋後,三人出門了。
下到地庫,年歲安拉住許一,兩人走到出口通道前等袁绯然。剛剛站定,一道閃光由近及遠擦過來,沒等許一反應過來,黑色的機械造物已經躍然眼前,随後輪胎摩擦地面發出的刺啦聲才追了上來。
他呆呆地看着袁绯然搖下車窗,大拇指指了指後座:“上車。”
許一緊緊抓着車頂把手,暈暈乎乎地想不通,怎麼一愣神就到地方了。年歲安看起來也對袁绯然壓着限速飙車的行為頗有微詞,許一見他扶着額頭,心裡歎氣:“绯然,車開得太猛了。”
車窗下降露出縫隙,清冽的冷風順勢擠進來。袁绯然趁兩人休息緩氣,問許一:“小一,待會可以幫我個忙嗎?”
“好啊。”許一還沒問是什麼事,就痛快地答應了。
“待會兒走到最裡面的神殿,你進去上柱香。”袁绯然繼續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命不好,之前我去上香,一直不靈。”
“啊,好。”許一有些驚訝,不解地問袁绯然,“绯姐,你信神嗎?”
許一不信神。如果這世界上有神明,祂為何不拯救奶奶呢?奶奶一生都在家裡勞動,她辛勤地收拾房間、整理衣物、烹饪飯食,她沒有什麼罪過。許一的父母并不毆打老人,可奶奶面對的,永遠是許一父母冷冰冰的指令和吆五喝六的聲音。哪怕是許父向奶奶讨要爺爺的退休金時,他也沒一句好話。可,如果有神明,祂為何要将奶奶鎖在一座孤島呢。她掙紮無用、呐喊無用,逃離不得、解脫不得。
許一覺得,袁绯然、年歲安應該也不信神。之所以來廟裡上香,是因為年姥姥信仰虔誠。她離世後,年媽媽和年歲安在她常去的廟裡供了一盞燈。這也可以理解,年媽媽說當年她生年歲安時胎位不正,孩子出生後又不會說話,姥姥求助無門,隻得拜廟求神。
那袁绯然又為何要讓自己去上香呢?
“是替我姐上香。”袁绯然沉默良久,才說,“她也不信神。但有些事沒有辦法,隻好拜拜,若是真在天有靈,那就應該幫幫她。”
許一似懂非懂,隻聽她說:“讓我想想你要怎麼說。等會兒到了地方,我再教你,你照我說的念就是。”
休息得差不多了,三人下車,步行前往老式巷子裡的小廟。
巷子裡人很多,都是周圍的居民,趁放假出門活動。有的人還認識年歲安,在路上跟他打招呼。走到廟門前,熙熙攘攘的人流擠得空氣都熱起來了。許一還是有些害怕,縮着脖子輕輕貼近年歲安,這時正好又有人叫他,年歲安擠了出去。許一隻好往過挪挪,挨着袁绯然,跟她走到廟門側邊的台階上,避開進出的人群。
年歲安背對着他們,手指比劃着。他對面是一個活力幹練的中年女性,笑着和年歲安說話時還能分心指揮交通,一眨眼就抓着一個弄丢父母的小孩,舉着小孩高聲喊人。
“那是何阿姨,小歲小的時候她經常到他家幫忙。”袁绯然見許一好奇地瞅着别人,解釋道,“後來她辭了婦聯的工作,四處義務幫忙。應該是在問小歲十五要不要去孤兒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