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手铐落鎖。
吓壞的姑娘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趕忙翻身下桌,一邊往門外跑一邊慌亂地系扣子,絲毫顧不上淩亂的頭發被更淩亂的口紅糊住。
“小冷總,這種聲色犬馬的日子,你以後恐怕過不上了。”孟川居高臨下,看着雙膝跪地的冷随冷冷地說。
“我操——”
冷随還沒來得及瘋狂輸出,就被孟川遞到眼前的視頻驚得啞口無言——那段面試現場完整記錄冷随偷拍何念的高清視頻。
“剩下的,很快了。”
孟川一句話像抽走冷随所有骨頭,他癱軟在地,向來嚣張的臉上終于閃過一絲無措。
嬌嬌:“川哥,咱們的人馬上到,對待小冷總,武裝押運以示尊重。”
孟川颔首,表示知道了。然後半蹲在冷随身前,捏起他的下颌,一字一句地逼問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偷拍的那個姑娘,現在在哪兒?”
冷随怒目直視孟川,忽然起身試圖以頭撞擊孟川面門。
還好孟川眼疾手快,瞬間鐵手下移,順勢握住他的咽喉,手肘再次前錯,便将冷随的脖頸徹底死勒在身前。
這時的冷随像被猛獸鉗住喉嚨動彈不得的野狗,脖子被勒得發白,臉卻通紅,眼中血絲滿布。
“說!她人在哪兒!”孟川眼神悍得緊。
“嘶……嘶……”冷随被勒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孟川微松了些氣力,讓冷随将将能夠呼吸。
誰料,冷随喉嚨中隻勉強擠出幾個字:“死……無全……屍。”
一盆冰水兜頭潑下,孟川被釘在原地,勒住冷随的胳膊也瞬間脫力。
冷随歪倒在側,狂喘幾口之後,發狂喊道:“不是牛逼麼?哈哈哈哈哈……你們安全司不是牛逼麼……太牛逼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牛逼得連自己的妞都護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冷随變态的獰笑聲回蕩在大到空曠的辦公室,如同魔鬼在地獄狂歡。
“川哥,别聽他放屁!他特麼瞎咋呼呢!”
嬌嬌說完,馬上拿起手機撥出一個号吼道:“磨蹭什麼呢!學上繡花了!能開多快開多快,趕緊的!”
挂斷電話後,嬌嬌掏出槍上好膛,一把拎起冷随拖到電梯井等候同伴。
随着獰笑聲遠去,冷随辦公室逐漸恢複安靜。
可“死無全屍”四個字還在孟川腦海不停回蕩,随之而來的還有漫長耳鳴。
可能太久沒睡,孟川一時間頭暈目眩天地旋轉。他強撐着不倒,向窗邊挪動兩步,終于扶住冰冷華麗的大理石窗台。
閉目良久,大理石的寒涼自掌心而上,竟如酷暑中的幽涼井水,堪堪穩住孟川心神。
睜開雙眼,窗外的靈眸綠地沉浸在明月清輝之中,美不勝收。
孟川以前總覺得何念跟月亮很像,清冷、靜谧、遙不可及。
不同的是,月亮在哪裡是有規律的,确定的。
他定定地看着廣闊的靈眸綠地,十三歲那年夏天的強烈感覺再次襲來。
我好沒用啊,他想。
忽然,一絲若有似無的詭異之感在他腦海浮現。
他盯着窗外逐漸蹙緊眉頭,然後倏然意識到——
靈眸綠地在翡冷翠北側!
可是冷飛辦公室北側無窗!
不應該的!
雖然九層和八層格局完全不同,可冷飛辦公室占據了整層東端,按理說除了西邊,其他三個方位應該都有窗戶。
今天白天才去過,孟川百分百确定,冷飛辦公室北向盡頭是内室的洗手間,無窗!
孟川掏出手機,調出今早搜尋行動的各項文件資料,很快,發現目标——《翡冷翠大廈設計施工圖紙》。
點開八層圖紙,冷随辦公室,78平米。雖然八層還有很多其他部門領導辦公室,但冷随的辦公室無論位置還是尺寸,目測與圖紙一緻,沒有太大出入。
孟川迅速翻到九層圖紙,整層樓面積約1800平方。冷飛辦公室的玄關、會客區、辦公區還有内室加起來,圖紙上标148平方。
孟川仔細回想兩次到訪的場景,無論是以自己步距90公分估算,還是作為開車聖手對距離的超強感知,他總感覺冷飛辦公室的總面積不到148平方。
孟川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悄悄打開窗戶,不出一絲聲響,探出頭向上看去。
樓上冷飛辦公室是有北窗的!
也就是說,冷飛内室淋浴間安裝花灑的那面牆是夾牆,夾牆以北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空間!
怎麼辦?
如果何念就在樓上,那此時通往九層的電梯和樓梯肯定都鎖了,而且就算正面突圍,不能馬上找到暗門開關的話,破拆牆體動靜太大了。
何況暗室之内很有可能有監控,從所有人進入九層開始,一切都在冷飛注視之下……萬一何念還活着,正面突入無疑會将她置于險境。
一滴冷汗從孟川額頭滑落,銳利的眉眼凝起寒光,長久無休的疲憊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再次探出窗外觀察樓體,大樓幕牆裝飾線條映入視野。
-
啪!
不知第多少聲鞭響襲來。
不過何念已經喪失痛覺,隻剩最基本的觸覺神經在向大腦彙報這一鞭落于肩部。
何念的視線逐漸模糊,施暴者在她眼中開始出現重影。
她閉緊雙眼稍作休息,才終于對焦成功,不過視野很快又模糊一片。
幾次努力嘗試後,她竟連對焦也做不到了。
超高度近視眼中的世界大概就是這樣吧,她想。
一直啃噬着她的寒冷也消失了,她感覺自己像沉在海底,耳邊竟然出現幽深的汩汩水聲,就連刺耳的鞭響都被這水聲隔于遠處。
理智告訴她,生命要結束了。
何念的大腦開始進入一種四下皆無的空靈之境,此前内心的憤怒、恐懼和絕望蕩然無存,隻有無喜無悲的平和,宛如深林中的山,與世隔絕,于萬斯年。
回首過往,一生庸碌。
我對這個世界還有留戀,抑或是遺憾嗎?
殘存的意識問了何念這樣一個問題。
要是把老師寫的教材校對完就好了,要是幫師兄把項目做完就好了,要是看到艾麗卡遇到那個不想再睡其他男人的人就好了,要是……要是能再吃一次孟川帶的早餐就好了。
何念勉強看向褶皺和紋理都消失的窗簾——在她此刻看來那隻是個深灰色的模糊矩形,不知道窗外現在幾點了。
她忽然有些想念最近的清早:推開酒吧大門,清新的風夾雜一絲涼意拂過臉頰,鳥兒叽叽喳喳,幾縷柔和的晨光打在門前黑色越野車身,車窗落下,露出孟川的笑臉,“早”,他說。
何念嘴角試圖揚起,可氣力已然耗盡,取而代之的是頭徹底耷拉下去,意識逐漸消散。
咣——嘩啦啦——
忽然,一陣亂響隔着水聲遠遠傳來。
一同傳來的,竟然還有孟川的聲音:“何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