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攀着大樓外立面的裝飾線條悄無聲息握住了樓頂安全欄底杆,調整好角度和方位後,他深吸一口氣,全力蹬牆甩遠身體。
咣——嘩啦啦——
巨大的慣性令他斜沖入窗,瞬間,仿佛被一股巨力拉着在荊棘叢中拖行,玻璃碎角劃破皮膚的刺痛密集而來。
一個漂亮的落地滾翻,孟川迅速半跪起身舉槍,還好屋内隻有兩個人。
冷飛身着睡衣,總是笃定從容的臉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不等他反應,孟川起身前沖,不到兩招就将其制服,用腿抵住反擰的胳膊,重重将冷飛的臉按在地上。
孟川滿心滿眼惦記着的何念正跪于床榻,脖子被粗繩吊在橫杆,雙手握着頸間桎梏,頭耷拉着,一動不動。像極凜冬挂在枝頭的最後一片樹葉,半墜未墜,毫無生氣。
“何念!”孟川按着冷飛大喊道。
“放開我……”被制住的冷飛咬牙切齒地說,腳還在試圖蹬地掙紮。
孟川一摸後腰,手铐的位置空空如也——剛剛拷冷随了。
何念的慘狀強烈刺激着孟川,他雙眼怒紅,青筋暴起,将槍口頂上冷飛後腦。
如果不考慮回去向司裡交代,他此刻更想一刀一刀活剮了眼前這個平日衣冠楚楚的人渣,而不是簡簡單單一槍結果了他。
咔哒,子彈上膛。
冷飛聞聲瞬間不再動彈,後腦灰與白的發絲交雜淩亂,訴說着歲月無情。
孟川的胸膛起伏不止,他直勾勾地看着冷飛,隻需手指輕輕一彎,這個人渣就會堕入死亡深淵。可幾秒之後,他竟勉強壓住血氣翻湧,呼吸逐漸平複,最後依依不舍将槍别在身後。
孟川一手抓住冷飛頭發,一手拎起鐵拳,不消幾下,冷飛便昏死過去。
他又撿起掉落在旁的皮鞭,把冷飛手腕和腳踝迅速捆在一起,然後沖到床邊解開困住何念的繩結。
何念登時癱軟如絲,孟川一把托住,将她抱在懷裡,像抱着畢生所求的無價之寶。而一層薄紗之下,何念遍體鱗傷,毫無完膚。
“何念,何念。”孟川輕喚。
何念雙目阖閉,沒有任何反應。随意散落的黑發襯得她臉色霜白。
孟川不自覺屏住呼吸,并起二指,顫抖着搭上何念頸動脈。冰涼的觸感瞬間凍住了孟川的心。
一下,兩下……直至感受到第五下微弱的搏動,孟川的心才重重落回胸腔。不眠不休找尋這麼長時間,感覺都沒有剛剛這幾秒久遠。
“何念,何念……醒醒,别睡……”孟川輕喚。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何念緩緩睜開眼睛,不過烏黑的雙眸全無往日神采,隻是半睜着木然看向虛空,像個盲人。
孟川終于露出這幾天唯一的笑,幹裂的嘴唇撕開,鮮血滲出。
他把何念輕輕放倒半靠着自己,馬上從口袋裡摸出兩塊糖剝好喂到她嘴裡:“含住,别咽啊。”
說完,他脫下牛仔襯衫裹住何念下身,并把扣子挨個扣好,然後将襯衫袖子環住腰打好結。下一秒,孟川拎起自己T恤領口一把脫下,又給何念穿上。全程視線落在何念身側,僅憑餘光完成。
就在即将穿好的時候,一顆淚珠從何念眼角滑落,墜在孟川心口——這是他第一次見何念哭。一滴淚,威力卻堪比大口徑子彈貫穿胸膛,孟川的心徹底碎了。
他環住何念,摟入自己溫暖堅實的懷中,托住她的頭貼于頸間。
“沒事了,沒事了。”孟川柔聲說完,心疼得閉眼蹙眉。
孟川小臂上被玻璃劃破的傷口們還在流血,染得已經穿在何念身上的白T恤斑斑鮮紅。
不知是不是錯覺,何念額頭微微拱了拱孟川,像貓咪在貪戀冬日暖陽。
孟川将她抱得又稍稍緊了些——可又不敢抱太緊,畢竟她渾身是傷。
良久,何念虛弱的聲音終于在耳鬓間響起:“他殺了李……曉欣,還殺了……很多人。”
孟川整個人一頓。
這時,正對窗口的那面牆傳來悶響。三聲過後,暗門被人從外嚯地打開。
嬌嬌帶着全副武裝的隊友呈标準三角戰術隊形迅速突入。
看到一切已經結束,嬌嬌帶頭收起槍,長舒一口氣,說:“維薩裡法醫幫忙找熟人就近調了急救車,已經到樓下了,搶救床就在門外。”
孟川在衆人面前毫不避諱與何念的親昵,點點頭,将懷中的何念穩穩打橫抱起。
孟川赤膊,結實高聳的肌肉盡顯,精悍線條一路蜿蜒起伏,最後收于比手掌寬不了多少的褲腰。筆直長腿邁開,走向門外。
“嬌嬌,你替我送何顧問去醫院。”孟川沉聲說道。
“好。”
“她現在是關鍵人證,安全一定要盯緊。”
“是。”
-
安全司。
孟川推開門,闊步走進審訊室,像雄獅巡視自家領地。他一把拉開椅子坐下,剛沖的涼水自濕漉漉的頭發而下,滴在肩頭。
一聲輕微的“吱”,燈頭被孟川直直擰向冷飛,強光刺得他猛地閉眼。
冷飛身上的真絲睡衣和頭頂發絲一樣皺亂無型,嘴角還挂着變黯的血迹。
體面蕩然無存,氣勢卻不減:“我回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起訴你濫用私刑。安全司身為聯合政府職能部門,竟然罔顧公民安全,非法使用暴力。我也一定會聯合媒體揭發你們的醜惡嘴臉!”冷飛一看就花大價錢維護的牙齒少了兩顆,說話開始有些漏風。
“告我?”孟川冷笑一聲,随即擺擺食指,“你應該感謝我過硬的職業操守,感謝我沒扣個‘拒捕’的帽子一槍崩了你。”最後幾個字铿锵有力,怒氣懾人。
冷飛不語,一臉正氣凜然直視孟川。
看着眼前這張想錘爆的臉,孟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繃緊下颌舉起何念的照片,開始常規問話:“為什麼想殺她?”
“誰說我想殺她?”冷飛滿臉無辜,“一些男女間的小遊戲而已,你情我願罷了。”
“不用嘴硬。她人就在醫院,是不是你情我願問一下就知道了。”
“呵,被安全司撞個正着,她怎麼會說是你情我願呢,”說罷,冷飛無奈搖搖頭,“這樣吧,如果她說是強迫的,那讓她開個價,我都接受。”
“這是錢的事嗎?”
“這怎麼不是錢的事?孟司官,在夜店上班的女人,滿腦子除了錢還能有什麼?”
孟川拳頭不由得攥緊,開始後悔剛才怎麼沒錘死他。
冷飛徐徐擡頭看向天花闆,長歎一口氣,感慨說:“唉,碰上這種事情,男人還真是弱勢群體,隻能由着女人說。”說罷還自嘲般搖搖頭。
孟川用指節敲了敲桌面,強調道:“她去夜店不是上班,而是跟我搭檔卧底……盯你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