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一進審訊室,寒氣撲面襲來,他眼神微微越過露西,落在她身後牆上的空調面闆:強勁制冷模式,16°,風速最大。
審訊椅上,露西縮着厚實的肩膀蜷作一團,藕節般的胖手拷在桌面,貼滿碎鑽的銀色美甲在幽暗的光線中熠熠生輝。
看見人來,露西眼睛瞪得溜圓,充滿戒備地觀察着孟川。
啪!孟川把資料往桌上一拍,抽出椅子,氣勢洶洶地坐下。
“喲,好久不見啊。”露西竟然主動打起招呼。
孟川單刀直入:“不是昨晚才見過麼?怎麼就‘好久’了?”
“昨晚?什麼昨晚?”露西故作輕松。
孟川輕蔑一笑,調出一張監控畫面舉給露西看。
畫面中,深夜空曠的馬路上,兩輛車幾乎并排,黑色吉達車主正轉頭看向孟川——那是孟川被跟蹤時,精心挑選的高清攝像頭兢兢業業記錄下來的場景。
孟川指着黑色吉達車車主,問:“這人不是你?”
露西眼中一驚,随即狡辯道:“怎麼可能是我,這監控連臉都沒拍到,我昨晚……”
孟川擡手打斷露西:“昨天下午,你去路邊小店買了一身跟這吉達車主一模一樣的行頭,交易記錄和服裝店裡的監控視頻要看嗎?”
露西沒有說話,看樣子在思考如何詭辯。
“昨天淩晨3點,離你家不遠的攝像頭拍到你把換下的這身行頭扔到垃圾箱後才回家。”
孟川下巴一擡,示意露西的美甲,接着說:“看到這吉達車主的美甲了麼,跟你這個是同款,都快把人眼睛閃瞎了,你可别說都是巧合。”
露西猝然看向自己的指尖,馬上攥起拳頭藏起美甲:“這位司官——”
“不用想着怎麼狡辯昨晚不是你跟蹤我了,現在攝像頭這麼發達,任憑你各種喬裝打扮,再有幾個小時,翻出所有證據那是闆上釘釘的事情。”露西剛開口,孟川不容質疑地打斷了她。
露西癟了茄子。
孟川沉聲說道:“我想問的是,昨天下午兩點十九分,一個網絡号碼給你打過電話,通話時間三分半鐘。對方是誰?對你說了什麼?”
“哪有什麼電話,我不記得了。”露西眼神閃爍,聲音發虛。
“這個網絡号碼,挂斷電話之後,還給你發了一段視頻。想起來了嗎?”
露西呼吸加快,肉眼可見地不安起來。
孟川一敲桌子:“是不是沒想到安全司會查得這麼快啊?删掉的記錄一樣給你翻個底掉?”
孟川索性起身,雙臂撐在桌上迫近露西,鋒利的眉眼壓迫感極強:“說,對方是誰?都跟你說什麼了?”
“是……廣告推銷。”露西情急之下答道。
“正常人接到廣告推銷電話,不到五秒就挂了,你跟推銷的能聊三分半?呵,這智商可不像一個能撐起不夜天的夜場老闆啊。”孟川冷笑一聲,表情卻愈發兇狠,像随時要撕碎爪下獵物的猛獸。
被戳穿的露西,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今天下午四點零八,你給夢夢打了個電話,都說什麼了?”孟川繼續施壓。
“哦,夢夢好久沒來店裡了,我問問她什麼時候來上班。”露西對答如流,看來這個問題她提前準備過。
“呵,夢夢給你店裡的創收能排在倒數,據我所知,隻有我一個客人……怎麼,成你重點培養對象了?”
露西匆忙點頭:“對對對,我們很重視對培養新人。”
孟川眉頭皺緊,耐心消磨殆盡:“我沒猜錯的話,那個網絡号碼是讓你跟蹤夢夢吧?說,對方是誰,他們把夢夢弄到哪裡去了?!”
一滴汗從露西額頭滴下,她擡頭與孟川對視片刻又慌忙低頭,幾次深呼吸,搖搖頭,下定決心似的說:“不認識,我什麼都不知道。”
“昨天你在手機上搜索過‘跟蹤技巧和注意事項’,可見這種事情還是個新手。從你的實際跟蹤行動來看,确實也夠菜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快被我們查出破綻。
目前來看,你最多也就是涉黃那點破事,罰點錢蹲幾天牢房就出來了。可如果夢夢出了什麼事,惹上人命可不是鬧着玩的。”孟川越說語氣越重。
“這位司官,我真不知道。”露西勉強擠出一臉無辜。
“你不會覺得那個網絡号碼背後的人,比安全司還牛逼吧?”
聽到“網絡号碼背後的人”,露西打了個冷戰,旋即變成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搖搖頭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啪!孟川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露西一哆嗦。
孟川居高臨下地睥睨着露西,眼中血絲滿布,仿佛下一秒要手撕了眼前這個夜店老闆,他一字一頓威脅道:“如果夢夢出什麼事,我保證你這輩子都别想好過。你可想清楚了,到底說還是不說。”
空調的冷風呼呼地吹,審訊室内從氣溫到氣氛已然滴水成冰。
忽然,孟川的耳麥裡傳來武彪的聲音:“川哥,有重大突破!譚二死亡當晚,那輛看似正常的冷鍊車查到了,最後一路開到了景三的汽修店。”
孟川瞳孔一震,露西跟蹤自己的那輛吉達車,套的車牌就是景三店裡的在修車輛。電光火石間,一條隐蔽的線索仿佛閃着暗金的光,從幽深的水底浮現出來。
孟川假裝向武彪再次确認,按住耳麥字字清晰地問:“‘影子汽修’的景三嗎?”眼睛卻死盯着露西。
聽到景三的名字,露西整個人瞬間頓住,像被鋼釘貫穿釘在審訊椅上,驚恐的眼神如臨地獄之門。
“看,就算你什麼都不說,安全司一樣知道該去找誰。”
孟川冷冷說完,最後看了一眼露西,把所有資料三兩下歸置好,夾在腋下向門口大步流星走去。
開門瞬間,他視線掃過露西身後牆上的挂鐘:淩晨4:23,何念已經失蹤12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