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孫今年八歲,自來聰慧,知道父母在憂心往後的事,乖巧地坐在一邊,并不打擾正在說話的兩人。
半年的囚禁生活,磨平了太子的棱角,往年的意氣風發早已消失,隻餘下一股落魄後的壓抑。
他眉心微皺,嘴角緊抿,“去了獵場,你和鳴兒不要出帳篷。”
一旁的太子妃看着丈夫警惕的模樣,心中一歎,緩緩伸手握住他的,語氣柔和,“夫君,不必如此憂心。”
她說話不急不緩,很好地緩解了太子心中升起的燥意。
“父皇既叫了我們出來,我們一切照常即可,故意躲避,反而惹人懷疑。”
太子回握住她的手,“如今乃多事之秋,一切都得小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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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獵場,先是紮營安頓,随後便是一起參加宴會。
宴會上最矚目的,莫過于太子一家。
他們許久未出現在人前,現在乍一出現,很多人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曾經站過太子的臣子都在暗暗激動,他們從未放棄過聯系太子,但送進東宮的紙條總是沒有回信。
兩個月前,為首的林大人還辭了官,他們就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人,他們一面激動,一面忐忑,屬實不知道皇帝這是在幹什麼。
而被衆人猜測心思的皇帝正眯着眼打量下首的人。
他獨自一人坐在高位,惶惶又多疑,看誰都像是小偷。
宴會并不熱鬧,甚至有些拘謹,直到散了宴席,老皇帝發話各自狩獵,氣氛才開始活躍。
紀婉玉看着背着弓箭,策馬離去的大部隊,眼底有着一閃而過的羨慕。
很久沒摸弓了,她的手很癢。
她沒有忘記自己的人設是嬌弱跋扈的貴妃,看了兩眼就收回視線,快步往老皇帝那邊走。
“陛下~”
比她更快一步的是林貴人。
她跟雛鳥看見離巢的母親一般,飛快地跑過去撲進老皇帝的懷裡。
“陛下,您好久沒來看嫔妾了,嫔妾好想您啊。”
她一邊軟若無骨地趴在老皇帝懷裡,一邊給了個紀婉玉一個得意的眼神。
紀婉玉腳步一頓,眼底有着不明顯的喜意,臉上卻做出咬牙切齒的表情。
她不甘示弱地上前,“陛下,您可要在附近逛逛,臣妾陪您?”
老皇帝被兩人圍着,戾氣少了兩分,但還是那副陰沉沉的模樣。
他單手摟着林貴人,落在紀婉玉身上的視線充滿探究,“聽說你最近跟皇後關系不錯?”
紀婉玉心中暗罵,臉上卻不顯,還帶上了厭惡,“就那樣吧。”
她語焉不詳,明顯就有事瞞着。
皇帝眉眼向下一壓,身居高位多年的氣勢将空氣壓得稀薄,讓人頗為喘不上氣。
紀婉玉抿着唇不說話,悄悄擡眼,對上他充滿寒意的視線後,陡然一驚,似乎回想起了那次被掐脖子的窒息感,語氣慌亂地地道:“臣妾曾對皇後娘娘說過,想要領養九皇子。”
皇帝盯着她看了會,見她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心下了然。
雨竹曾跟他說過,紀貴妃兩次和皇後進入内室,屏退衆人談話。
他想起目前手握兵符,守在邊關的紀爹,又想到還在東宮的大兒子,忍不住懷疑,兩人是不是背着他進行了合作。
紀婉玉的話打消了他的懷疑。
根據他對紀婉玉的了解,這話他信了九分,剩下一分停留在紀婉玉想領養九皇子這件事上。
林貴人聽見紀婉玉也對九皇子起過心思,心中頓時一緊,又想到最後兩人都沒成功,反而讓皇後摘了桃子,怒氣更甚。
“貴妃娘娘年輕輕輕,怎的也起了領養的心思,莫不是......”
她說到這,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
看着皇帝的臉色變得難看,才滿意縮回他的懷裡。
紀婉玉冷哼一聲,“我起碼是光明正大地起了這個心思,比不上林貴人偷偷摸摸派人去冷宮!”
林貴人神色一僵。
這個賤人!
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語氣陰沉,“哦?你也想領養九皇子?”
林貴人臉色唰白,“嫔妾、嫔妾隻是想到了前兩次的孩子,一時間動了恻隐之心,陛下,嫔妾對您的真心,天地可鑒呐!”
皇帝知道她小心思多,但着實不聰明,警告了兩句,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對于紀婉玉,他也沒有再問下去,左右不過是為了紀家。
現在紀家對他有用,他不會動紀家人。
老皇帝掃了眼低眉順眼跟在紀婉玉身後的李雲松,眯了眯渾濁的雙眼,心裡升起一股嘲弄。
一個不怎麼聰明的女人而已。
他沒了再待下去的心思,摟着林貴人回帳篷。
林貴人為自己成功搶到老皇帝沾沾自喜,回頭挑釁地看了眼紀婉玉。
紀婉玉面色猙獰地瞪她,低聲罵了句晦氣,轉身朝自己的帳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