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奪取第一任妻子的王位,登上王權寶座,少有人敢如此冒犯他。
蘭希,不,岑青,這是那個女人給他的名字。
他做到了。
“你确定要挑釁我的權威?”戈羅德聲音沉怒,大手抓住高背椅,木屑簌簌飛落,很快在地上積了一小堆。
大廳内的美人驚慌失措。
她們惶惶不安,試圖離開王座更遠,把自己藏進陰影裡,可惜并不成功。
一個紅發美人落到最後。
她沒能逃離王座前的台階,被一隻大手扼住脖頸,脆弱的頸項被攥緊,她像一隻孱弱的鳥,根本無力自救。
咔嚓一聲,是骨頭斷裂的聲響。
美人停止掙紮,雙臂和頭顱無力垂落。濃密的卷發如瀑布垂挂,淩亂散落在眼前,遮去灰暗的雙眼。
生命之火熄滅,僅在刹那之間。
這一幕不算罕見,宴會廳内的人大多習以為常。
背負殺妻之名,令王國貴族和大臣們俯首帖耳,沒人能期盼戈羅德會有好脾氣。隻要他不經常發瘋,已經是謝天謝地。
砰!
死去的女人摔落在地,長裙鋪開,像一朵豔麗的花。
蜜色肌膚失去光澤,由指尖開始寸寸龜裂。
她的身體迅速幹癟,仿佛幹涸的水珠,眨眼間淪為塵埃。隻留下華麗的衣裙,以及散落在布料上的珠寶。
幾顆耀眼的寶石陷入灰中,表面蒙上一層暗色,一如逝去的生命。
戈羅德曲伸幾下手指,陰翳的目光刺向岑青,毫不掩飾心中的殺意。
危機近在咫尺,茉莉就要擋住岑青。
一隻手臂忽然橫過她,高挑的背影立在她身前。烏黑的發落在肩後,發繩上的寶石閃爍微光,吸引茉莉的視線,令她有片刻失神。
“我的兒子,我驕傲的長子。”戈羅德走下台階,陰雲般刮過地面。鞋底踩過鋪開的長裙,瞬間揚起一捧飛灰。
美人們驚慌四散,她們縮向牆角的陰影,互相抓着手臂,因恐懼瑟瑟發抖。
紮克斯側身讓至一旁,不忘向王後使眼色。
左娜嚣張跋扈卻也識時務,清楚什麼時候可以開口,什麼時候該閉上嘴巴,最好别發出任何聲音。
無視衆人,戈羅德徑直走向岑青,手上的權戒閃爍紅光,一隻血骷髅凝聚在他身後,猙獰可怖。
岑青迎上他的視線,不閃不避。嘴角揚起一抹笑,未如戈羅德預期中低頭,反而寸步不讓,态度更加強硬:“陛下,我沒有挑釁您。事實上,我在威脅您,希望您能明白。”
吸氣聲傳來,來自紮克斯兄妹。
紮克斯和左娜都是滿臉驚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威脅?
他在威脅國王陛下?
“我可以殺了你。”戈羅德探出手,危險地扣向岑青的脖子。
岑青一動不動,非是被吓到,而是壓根沒想着躲閃。
脖頸被扣住,喉嚨受到壓迫,他微微揚起下巴,冰冷的雙眼鎖定戈羅德,瞳孔中清晰映出對方的面孔。
兩人幾乎一樣高。
隻是戈羅德更加強壯,岑青在他面前愈顯瘦削。
年輕王子的容貌更多繼承自母系。
白皙光潔的皮膚,柔和的輪廓,俊俏的五官。鴉羽般的頭發,以及夜色一般的眼睛。
百年過去,面對被故意遺忘的血脈,久遠的記憶猛然複蘇,撞入戈羅德被酒精侵蝕的腦海。
“戈羅德,你欺騙了我。”
“欺騙我要付出代價。”
“我詛咒你,你将永堕厄運。”
“貪婪的靈魂,卑劣的生命,你将被徹底抛棄,無論生死,永遠的孤獨。你注定被猜忌和背叛包裹,衆叛親離,直至在絕望和恐懼中瘋癫。”
戈羅德瞳孔輕顫,手指猛然收緊。
“朱殷!”
一瞬間,岑青的面孔與記憶中的人重合。
曾經的熱愛、背叛、糾纏、殺戮、以及恐懼,種種過往湧上心頭,竟都不曾真正遠去。
戈羅德雙眼猩紅,恐怖的氣浪炸裂,漩渦狀自腳底迸發,引發建築劇烈震顫。
窗戶和大門發出危險的擠壓聲。
水晶吊燈來回搖蕩,燈座下的垂飾互相碰撞,頻繁有挂鈎斷裂脫落。
大顆水晶和珍珠自半空墜落,接連不斷砸向地面。
不規則的碎片飛濺開,倒映出對峙的兩人,鋪開大片扭曲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