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的反應過于奇怪。
他即将淪為聯姻工具,成為一件犧牲品,卻不做任何反抗,反而接受良好,平靜的态度異乎尋常。
戈羅德的感覺十分微妙。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完全使不出力氣。這令他分外不悅,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他不斷告訴自己是在多疑,一個沒有任何權勢的兒子,注定掀不起任何風浪。
“你可以離開了。”他說道。
“陛下,您确定沒有忘記什麼?”岑青沒有如他所願離開。
年輕的王子一改之前的順從,雙手交疊在身前,左掌心壓住右手背,雙眼直視王座。
銳利的視線穿過大廳,與戈羅德目光相遇,針鋒相對,沒有絲毫避讓。
“希望我為血族付出,卻不給我任何回饋?”他發出一聲嗤笑,充滿諷刺意味,“這就是血族之王的品格?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你放肆!”左娜終于找到機會開口,立刻叱喝出聲,“無禮的廢物,你該感恩陛下給予你自由,而不是在這裡大放厥詞!”
岑青沒有理她,不給她半個眼神。
他隻是盯着戈羅德,不放過對方任何表情變化。
“陛下,我在等您的回答。”
“你希望我說什麼?”戈羅德看向岑青,态度依舊漫不經心,目光卻變得認真,“如果我不給你任何東西,你難道要違背我的命令,拒絕聯姻?”
“未必沒有可能。”岑青的回答模棱兩可。
“你無法承擔後果,蘭希,我的兒子。”戈羅德沉聲道。
“您最好稱呼我岑青,我母親留給我的名字。”岑青不卑不亢,半點不在意對方的威脅。
紮克斯心頭發緊。
他謹慎地看向國王,揣測他的情緒,又将目光移向王後,示意她稍安勿躁。其後向岑青開口:“殿下,您身為國王陛下的長子,理應勉盡職責。難道您要坐視王國陷入危機,不願出力?”
岑青挑眉看向他:“你在質問我?”
“不,我是在提醒您。”紮克斯站在道德制高點,公然對岑青進行綁架。
卑劣無恥,颠倒黑白,強迫對方主動犧牲。
自己則立于不敗之地,更能借機博取國王寵幸。
“你沒有資格提醒我,更沒有資格向我提出建議。一個肮髒的小人,你的言行令我作嘔。”岑青絲毫沒有顧忌,公然戳破紮克斯的臉皮。
他在鄙夷一個小人,一個奸佞,沒必要同對方虛與委蛇。
不想繼續同對方扯皮,他從茉莉手中接過木盒,重新看向戈羅德,直截了當提出要求:“我可以接受王命,但是,我也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
“我母親留下的土地、珠寶和金币,以及被關押的女仆,流放在外的騎士。”
“你太貪心了。”戈羅德臉色微沉,一把推開膝上的美人。後者摔落在地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匆忙躲閃到一旁,唯恐引來國王遷怒。
“我隻想取回部分,而非一切,絕稱不上貪心。”岑青意有所指,不介意口出威脅,更不在乎激怒對方,“我想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本該擁有什麼。”
“我不會給你。”戈羅德怒不可遏。聲怒之下,他捏碎椅子扶手,細碎的木屑流出掌心,霧狀灑向地面,“你最好老實點,我會給你一個爵位,讓你不至于光着腳去雪域。至于别的,那不屬于你,你最好放棄奢望!”
相比戈羅德的暴怒,岑青表現得胸有成竹,從始至終情緒穩定。
“陛下,如果這場聯姻至關重要,該讓步的不會是我。”他單手托着木盒,冰冷的手指擦過盒身邊緣,壓住設計精巧的鎖扣,“您應該醒一醒酒。”
“你說什麼?!”
“除非您另有聯姻人選,否則地話,您最好認真考慮我的要求。”岑青搖頭歎息,似在嘲笑對方認不清現實。
戈羅德冷笑一聲,眼珠泛起血紅:“你太天真了,以為這樣就能和我提條件?”
“衆所周知,雪域之主是一名暴君,動辄舉起屠刀。讨好他或許很難,激怒他卻很容易。”無視戈羅德的譏諷,岑青綻放笑容,鋒利的獠牙露出唇緣,“如果我注定失去一切,人生走向絕望,您猜我會如何做?”
邊境亂軍已經讓戈羅德焦頭爛額。
相比不成建制的亂軍,雪域的軍隊所向披靡,更加難以抵擋。
如果岑青決心要帶着所有人去死,戈羅德的确毫無辦法。
“你不在乎王國?”戈羅德沉聲道。
“你的王國,不是我的。”岑青搖搖手指。
别想用這些綁架他。
認真計較地話,面前的國王、他的王後、以及衆多大臣都是他的仇人。
總不能為了仇人的王國連錢都不要吧?
“要麼答應我的條件,要麼馬上殺了我。”岑青明擺着威脅,沒有任何讨價還價的餘地,“當然,您也可以更換王後,”他的目光瞟向左娜,笑得惡劣,“讓您的某位私生子重新成為婚生子。不過那樣一來,國書就要重新遞送。朝令夕改,您猜雪域會有什麼反應?”
要麼答應他,要麼殺死他。
二選一,沒有别的答案。
明明是弱勢一方,岑青卻氣定神閑。
感謝上一世的記憶。
所謂九族消消樂,完全能以另一種方式呈現,帶給這些血族别樣震撼。
戈羅德面沉似水。
岑青的威脅來得突然,堵住所有退路,令他進退維谷,陷入一種窘迫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