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的荊條從天而降,靈蛇般襲向目标。
鞭影陣陣,雨點般抽打在騎士身上,輕易蕩開騎士的武器,砸裂他們身上的铠甲。
兩個倒黴蛋被抽中鼻梁,登時鼻骨塌陷,鮮血噴濺而出。劇痛使他們握不住武器,隻能單手捂住傷處,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就在電光石火之間。
塔外的二十名騎士無一幸免,全部遭受攻擊,接連被抽倒在地。
衆人在地上翻滾,發出一陣陣慘叫。血色在地面鋪開,點點紅梅在雪中綻放,散發出腥甜的氣息。
短短幾分鐘時間,騎士們已是傷痕累累。
有兩人失去鼻子,三人僅剩下一隻眼睛,其餘人都是滿身鮮血和淤青,被荊棘的毒侵蝕體内,必然要痛苦很長一段時間。
聽着騎士們的慘叫,目睹他們的慘狀,岑青沒有半分憐憫,冷漠地評價道:“虛弱的血族,不值一提的戰鬥力。難怪會屢次戰敗,真是令人不齒。”
他沒有壓低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傳入紮克斯的耳朵。
外交大臣表情微僵,感到羞憤不已。
他并不驚訝岑青消息靈通,能夠知曉王國戰事不利。他甚至心有猜測,國王放他出塔的原因或許也不再是秘密。
“陛下在等您。”紮克斯無意為騎士保留體面,直接視對方如無物。僅出言提醒岑青,他不應該在這裡耽誤時間。
“你果然盡忠職守。”岑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邁步走下台階,穿過倒地的騎士中間,精緻的靴子踏過雪地,踩中凝固的血。靴底的花紋重疊血色,留下一枚驚悚的圖案。
茉莉快步跟上他,沿途一言不發,手中牢牢捧着木盒。
紮克斯裝模作樣在前引路,如他之前所言,向所有人宣告岑青的身份。
烏鴉群飛上高空,刺耳的叫聲撕裂寒風。它們的眼珠翻出猩紅,這是獵殺的前兆。
騎士們勉強從地上爬起身,互相攙扶着離開黑塔,試圖避開烏鴉群的攻擊。
他們自顧不暇,沒人理會地上的侍從。
他的生命力格外頑強,抓住一隻鑽出雪洞的老鼠,汲取獵物的血液,勉強恢複些力氣,四肢并用在地上爬行,竟也奇迹般逃出生天。
紮克斯放縱侍從砸門,任由騎士在黑塔前耀武揚威,未嘗不是試探岑青,妄圖給他一個下馬威。
可惜計劃落空,岑青并不可欺。
事實上,他反過來給了外交大臣強有力的震懾。
以一種不曾預料的方式,令紮克斯猝不及防,很難做到以牙還牙,隻能吃下這記悶虧。
一行人穿過王宮中的石路,越過雕像曾經矗立的地點,來至城堡大門前。
門前有騎士守衛,如紮克斯所言,他們對岑青十分陌生,在紮克斯說明情況之後,視線掃過岑青和他身後的女仆,停留超過半分鐘。
“王子殿下?”
“是的,國王陛下召見。”紮克斯說道。
身為王國的寵臣,他的話很有說服力。
“放行。”
騎士們移開交錯的長矛,讓出通向城堡大門的台階。
紮克斯先一步登上階梯,側身等候岑青。
他背對一根羅馬柱,微微躬身,單臂側指敞開的城堡大門:“殿下,請和我來。”
岑青目視前方,門後隐隐有樂聲流淌。
他的嗅覺格外靈敏,能捕捉到風中的一絲腥甜,格外新鮮,醞釀着貪婪、奢靡、野心和欲望。
穿過厚重的城堡大門,腳下是光可鑒人的地闆。挑高的穹頂高過二十米,色彩絢麗的壁畫遍布天花闆和牆面。浮雕圖案詭谲神秘,渾似一個個猙獰的骷髅嵌入雲層,使人毛骨悚然。
走廊内異常空曠,能清晰聽到腳步聲回響。
道路右側是奢華的宴會廳,兩扇大門半敞,分割開一幅完整圖案,金燦燦的顔色,赫然是一株金色薔薇纏繞鋒利的寶劍。
容貌俊秀的侍從守在門前。
他們站成兩排,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像是精緻的人偶。
見到紮克斯和岑青,為首兩人進一步推開大門,香風和酒氣瞬間湧出。
樂聲歡快,入耳後變調,交織成頹靡的音符。
大廳内花團錦簇,不同風格的美人聚在一起,大多穿着輕薄的紗裙,赤着雙足,光潔的皮膚一覽無餘。
大廳正前方是國王的寶座。
戈羅德衣襟大敞,露出健壯的胸膛。右手端着金酒杯,毫無形象地靠在椅子上。
十多名美人環繞在他身邊,最得寵的一個坐在他的腿上,依偎在他胸前。
美人們忙于争寵,手段百出,莺聲燕語不斷。甜美的笑聲中盛滿蜜糖,能輕易腐蝕意志,摧毀鐵石心腸,使靈魂永恒迷醉。
一名衣着華貴的女子同在室内。
她身段豐滿,猩紅長裙曳地,腰間纏繞珍珠,細長的脖頸上佩戴碩大的紅寶石。
一頭濃密的卷發盤在頭頂,一頂金冠壓在發上,金冠鑲嵌的寶石無比珍貴,來自殷王後的寶庫。
茉莉一眼認出寶石來曆,瞳孔登時變色。
她靠近岑青身側,語速飛快,将所知一切道出。
岑青擡眸望過去,女人似有所感,轉身迎上他的目光。
她容貌嬌美,氣質妩媚,既有少女的嬌憨,也有成熟女人的風韻。一雙眉毛細長,眼睛和鼻子的輪廓和紮克斯有五分相似。
她就是現任王後,戈羅德的第九任妻子,也是紮克斯的妹妹,出身伯爵家族的王後左娜。
她接到紮克斯的口信,出現在這裡并不奇怪。
問題在于她佩戴的首飾。
當着岑青的面佩戴屬于殷王後的寶石,很難不認為是一種挑釁。
看到左娜的打扮,紮克斯不由得心頭一跳。
他剛想提醒自己的妹妹,奈何國王突然開口,斷絕了他的機會。
“你來了。”戈羅德醉眼惺忪,聲音嘶啞。
他勉強坐直身體,手指卻抓不穩酒杯,金色的酒杯滾落到他腳下,殘存的液體飛濺在地闆上,潑開點點紅痕。
“奉您召見前來,尊貴的陛下。”岑青上前兩步,昂首直視美人繞膝的國王,“希望沒有打擾您的興緻。”
他無視一旁的王後,沒有給對方半個眼神。
此舉讓左娜心生不悅。她正要當場發作,突然撞見紮克斯瞥來的眼神,神情一愣,沒能第一時間發出叱責。
“有件事需要你去做。”戈羅德打了個哈欠,聲音懶洋洋,态度疏離散漫。時隔多年,父子兩人終于面對面,沒有一絲一毫的親情,更像是在對待一個陌生人,“王國需要與雪域結盟,通過聯姻。你準備一下,和使團一起北行。你應該感謝我,讓你能重獲自由,成為雪域之主的妻子。”
這番話實在無情。
更加無恥。
對一名王位繼承人,他的第一個孩子,戈羅德沒有施舍一分一毫的情感,像是在打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岑青沒有發怒。
他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冷靜得異乎尋常。
“這件事已經定了?”
“當然。”以為岑青妄圖反抗,戈羅德加重語氣,以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國書已經送出,上面有你的名字。過幾天會把你的畫像送去,你沒有反對的資格。”
定了?
那就好。
岑青緩慢牽起嘴角,笑容明媚:“這可是你自找的,老登。”
他的發音很奇怪,不是血族語言,也不屬于戈羅德知曉的任何一種語系。
不确定岑青在說什麼,戈羅德表情疑惑:“你在說什麼?”
“我在贊美您,陛下。”岑青絲滑地更改語言,笑容依舊不變,比之前更加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