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出去。”
雲蕪乖乖出去了。
當然,藥還是不喝的。
謝翊翻着書頁,任由旁邊的藥碗熱度褪去,也不再散發熱氣,沒往那邊多看一眼。
但過了一會兒,在藥汁徹底涼透之前,忽然有一道熟悉的腳步聲靠近,輕輕的,落到了他的身旁。
謝翊指尖一頓,餘光瞥見那碗沒動過的藥汁,不知怎麼的,忽然有點不敢擡頭。
但雲蕪什麼也沒說。
她端起那碗沒動過的苦藥,原路走了出去,期間沒發出一句話。
謝翊心下一松,看她端着藥碗進了小廚房。
他所待的窗戶視野很廣,不但能将院子裡的景緻一覽無遺,也能清楚的看到每一間屋子裡的動靜。因他不喜下人出現,無甚要事的時候,下人們都出去躲懶,此刻小廚房裡也隻有雲蕪一人在忙碌。
不久後,熟悉的腳步聲靠近。
一碗熱氣騰騰的,重新加熱好了的,熟悉的苦藥,又被端到了他的面前。
“夫君,喝藥了。”
謝翊:“……”
他低頭看看藥碗,再擡頭看看新婚的小妻子。
眼前人雖然有着一張嬌軟柔弱的面龐,比春日枝頭的花蕾還要柔軟,卻有一番莫名的固執,比那讨食的小雀還執着,不見到飯就不走,還要用幼嫩的尖喙輕叨窗棂。
謝翊面無表情地合上書冊。
終于不再推辭。
他言簡意赅:“不喝。”
……
雲蕪有點發愁。
直到晚膳時,她心裡還裝着事。
鎮國公府的晚膳是一大家子一起用,三代同堂,擺了一個長桌,兩邊坐滿了人。除了謝翊之外,所有人都到齊了。
在飯桌上,雲蕪還見到了白日出去當差的兩位兄長,以及侄子侄女。
大房有一六歲的男孩,便是昭哥兒。而二少奶奶陳秋棠懷裡坐着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女娃,暖姐兒也不愛說話,眼睛迷瞪瞪地坐在娘親懷裡打盹。
謝昭白日裡在學堂裡讀書啟蒙,跟着夫子學詩書禮儀,這會兒小小的身體坐得闆正筆直,先是禮貌地向雲蕪問了好,然後才問:“三嬸嬸,我三叔呢?”
雲蕪郁悶地說:“他說身子不适,去歇息了。”
孟青桐關心地問:“三郎的身體哪裡不适?要不要華大夫去看看?”
雲蕪低頭嗫嚅:“不礙事的……”
哪裡是什麼身體不适。
分明是不願喝藥,多問了兩句,就耍起脾氣來。
雲蕪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将不喝藥說的那麼理直氣壯。她有許多哄雲老夫人喝藥的方法,隻是那些方法,對謝翊一點用都沒有。
藥端到面前,硬是放到涼也不肯喝一口,用他的身體來勸,他就冷嘲熱諷說反正不缺這一口,若是用蜜餞來哄……雲蕪可不敢拿他當孩童哄呀!
那人的脾氣又冷又臭,多勸幾句便嫌她煩人,把書冊往臉上一蓋,剩下的話全都當耳旁風。
就連到晚膳時分,謝翊也不肯起來,明明看起來還有餘力,卻往榻上一躺,說自己病的厲害,難受的飯也吃不下了。
既然病的厲害,為何還不吃藥?
拒絕喝藥的時候,話倒是說的中氣十足。
對付雲老夫人還有雲莘這個殺手锏,對付謝翊,雲蕪是全無辦法了。
她郁悶地戳着碗裡的米飯粒,直到孟青桐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一下她的一角,她才回過神,發覺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孟青桐提醒道:“你明日回門,三郎的身體如何,可能陪你一起回去?”
雲蕪微微一愣,才想起明日是自己出嫁第三天回門的日子。
照理來說,應當是新婚夫妻一同回去。
可是謝翊……
不管他是不是身體有恙,想起他白日作為,雲蕪猜想,他即便是能爬的起來,也是會像今日的晚膳一樣,借口躲走的。
雲蕪低下頭:“沒關系,我自己回去便好,三郎君身子不适,就不叫他舟車勞頓了。”
她與雲蕙一同出嫁,明日不隻是她的回門日,也是雲蕙的回門日,雲蕙會與葉淮清一同回去。
想到明日可能會見到葉淮清,雲蕪便有些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