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下人傳報時,鎮國公夫人正在小花園裡修剪花枝。
冬去春來,緑枝煥新芽,翠色中簇着一群群柔嫩的花苞,生機勃勃,她一剪子剪去多餘的芽蕾,納悶地回頭:“雲家?來說老三的親事?”
下人撓了撓頭,應道:“小的聽那位雲夫人的意思,似乎是想要為三公子沖喜。”
“沖喜?”
謝夫人不覺啞然。
自從國公府請媒人上門後,這些時日,主動來求沖喜的人不少,卻鮮有朝中官員的家眷。
下人問:“夫人,那我去回絕了雲夫人?”
謝夫人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花剪,道:“罷了,我親自去說。”
身上沾了花泥,謝夫人去換了一身整潔的衣裳,這才出門見客。
在見雲夫人之前,她已經想好了拒絕的說辭。
此事說來話長。
要沖喜的謝三公子謝翊并非是謝夫人所出,他的生母是國公爺養在外面的外室,生母在生他時難産而亡,才被國公爺抱了回來。也是一個嬰孩抱到面前,謝夫人才知有這回事。孩子都在眼前了,她也沒說什麼,國公府不缺一張吃飯的嘴巴,也多的是能照顧孩童的仆婦,便也将之養大了。
身為嫡母,她一視同仁,并未因謝翊的出身而苛待,等到謝翊成年,也想過要為他挑選一門親事,但謝翊無意,老爺也說不着急,又因謝三公子病弱的名聲在外,合适的姑娘難尋,此事便耽擱了下來。
直至去年冬天,謝翊因故落水後大病一場,不知為何,病愈後郁郁寡歡,閉門不出,意氣消沉,誰也問不出緣由,鼓勁打氣都沒用,全家上下摸不着頭腦。見他抑郁難消,便請了金雲寺的慧真大師替他開導。
謝翊自小體弱,每年都要去金雲寺小住一段時間休養,因緣巧合,與慧真大師相熟。誰承想,這回慧真大師沒與他講佛法,反而算出一個姻緣卦。
隻是謝家三子素來有病弱之名,話在外面傳了一圈,不知怎麼的,就傳成了謝翊病危,國公府要給三公子沖喜。
也不怪外人多想,便是謝家上下乍聽到慧真大師的話,也大吃一驚。
病危是假,沖喜是真。說親的消息放了出去,也請了媒人,隻是親事一直未定,概因這姻緣還有一個條件。
回憶到此,人已至會客的前廳,才聽見腳步聲,坐在堂屋裡等候已久的雲夫人便擡首望去。
“謝夫人!”雲夫人堆起笑臉,起身迎了過去。
謝夫人朝她颔首問好:“雲夫人。”
寒暄的話也不必多說,她開門見山道:“我已經聽下面人說了,雲夫人今日登門拜訪,是為了我家老三的親事。實際上……”
“沒錯沒錯,正是為了謝三公子的親事。”雲夫人立刻接道。
說完後,察覺到謝夫人被自己截斷了話頭,顯得她有些過分急切。雲夫人按捺住心中的迫不及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懷裡拿出一張寫了雲蕪生辰八字的名帖遞過去。
“我家女兒溫良恭儉,又向來孝順體貼,旁的,我們也不求什麼,隻希望她能尋一個知心知意的體貼人,素聞謝家三公子仁善,我便厚着臉皮上門來……”
謝夫人聽在耳朵裡,心如明鏡,她接過名帖随手打開,拒絕的話已經到嘴邊,卻在目光觸及上面文字時而頓住。
她微微一怔:“七月初七?”
雲夫人:“正是!”
雲夫人眉開眼笑道:“我們家阿蕪生的巧,這日子吉祥如意,都說她是有福之人。若是能與三公子結成好,說不定,三公子沾沾喜氣,身體也能跟着大好了!”
謝夫人看着名帖上的生辰八字,也是納罕。
巧,怎麼會這麼巧?
慧真大師給謝翊算出的姻緣卦中,正是要一個七月初七生的姑娘。
雖然謝翊本人對姻緣卦嗤之以鼻,可慧真大師是得道高僧,說出口的事情都靈驗,大家對此深信不疑。隻是待嫁的姑娘好尋,七月初七生的卻寥寥無幾。因此,在這嚴苛的條件下,滿京城的媒人一時半會兒也沒尋到合适的人選。
本來,謝夫人還以為,這個姻緣卦也會不了了之。
沒想到,竟真有個七月初七生的姑娘,主動找上了門?
謝夫人的心思千回百轉,面上不動聲色,她合攏名帖,再看向雲夫人,面上也變得溫和許多。
她示意下人倒茶,笑着道:“雲夫人,我們再細細說說兩人的親事。”
雲夫人樂得合不攏嘴,連聲應:“好,好!”
成了!
……
有了國公夫人的準話,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從雲夫人這聽到好消息,雲父沒有再多猶豫,很快去找葉家說明換人之事。兩家是多年好友,本就要親上加親,正如雲夫人所說,都是雲家的女兒,換個人也無妨。于是,雲家兩個女兒的親事都有了着落。
一個女兒要嫁到葉家,另一個女兒要嫁到鎮國公府。無論哪個都是高嫁,都是難尋的好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