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等到第二天,雲夫人趕緊派人去外面打聽,沒多久,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鎮國公膝下有三個兒子,前頭兩個都已經成婚,還剩下一個卻是出了名的病秧子,據說自娘胎裡帶出來的病,長年累月纏綿病榻,靠苦藥吊着命,門都沒出過幾次。去年冬天實在太冷,鎮國公府的病秧子庶子本來就體弱,據說還無意落了水,本就孱弱的身體雪上加霜,都傳是快沒了。
國公爺疼孩子,去城外金雲寺請了高僧算命,算出了一個沖喜的結果。
有高僧批命,鎮國公府便請了媒婆進門,開始為自己家的庶子相看合适的姑娘人選。
可那庶子是個将死之人,哪怕國公府門第顯赫,也沒幾家人動心。
好端端,誰會樂意自家的女兒嫁給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人,那鎮國公庶子随時都要斷氣,沖喜不成,豈不就成了寡婦?
但雲夫人不介意。
不但不介意,她喜上眉梢,恨不得立刻将雲蕪送上花轎,擡進國公府的大門。
隻不過,這事不是有她一個人說了算。
有了準信,傍晚,雲父從官邸歸家,雲夫人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殷勤為他布菜。雲蕪端着小碗坐在桌邊拿眼光偷瞄,也不知繼母又看中了誰家好兒郎。
飯後,又是端茶送水,揉肩捏腿,燒一桶熱水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将雲父伺候的眼眉舒展,正是心情舒暢時,雲夫人才說出目的。
“去鎮國公府沖喜?”雲父下意識拒絕:“不可,謝家三子已經病成這樣,若叫我們家的女兒嫁過去,豈不是要讓她守活寡?外人會怎麼看咱們家,說不定禦史台還要參我一本。”
雲夫人忙與他掰扯起裡面利害:“老爺,你仔細想想,那可是國公府,幾代顯赫的榮耀,謝公爺更不是那些備位充數的人,有實職在身,前途也是大好的,若能與國公府攀上親家,于我們家有大大好處。老爺你在如今的位置上做了那麼多年,若是謝公爺肯為你活動一二,說不定還能再往上進進。”
雲父本來阖着眼靜聽,事關自己前途,他本來堅定的面龐馬上露出幾分動容。
多年夫妻,雲夫人如何不了解他,句句說到了他的心坎裡,見狀再接再厲地勸:“再說,這如何不是一門好親事呢?國公府向來寬厚仁善,又是我們家女兒嫁進去沖喜,本就是他們虧欠在先,即使謝家三子真的病故,以謝公爺的為人德行,也不會虧待了孤婦。那等鐘鳴鼎食之家,便是下人都過的體面呢。”
雲父猶豫:“隻是蕙兒年幼,性情又驕縱,心高氣傲了些,會答應嫁去國公府嗎?”
雲夫人一噎,一口氣提上來,差點咬碎了銀牙。
她心肝寶貝的蕙兒,日後有錦繡前程,豈能嫁給一個将死之人?!
雲夫人輕輕拍了他一下,嗔怪道:“老爺說什麼呢,我說的自然不是蕙兒。”
“你說阿蕪?”
“是她。”
雲父眉頭皺起:“她和葉家已有婚約在身,怎麼嫁?”
“老爺細聽我說,沖喜的人選當真非她不可。”雲夫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老爺想想,謝家三公子久病纏身,即便身邊有下人伺候,也免不得要身邊人細心照料,蕙兒那丫頭嬌氣,又笨手笨腳,如何做好這些伺候人的事,時間一長,結親說不定要成結仇呢!”
雲父點頭:“是這個理。”
雲夫人繼續說:“反而雲蕪不同,她性情溫順,又是家中長姐,慣會照顧弟弟妹妹,平日裡還在老夫人身邊侍疾,做這些都是信手捏來的。謝公爺疼孩子,才會想着沖喜,自然是想要看到人将三公子照料的妥妥帖帖,要是讓蕙兒嫁過去,與三公子起了口角,指不定還讓三公子病得更厲害。”
雲父遲疑:“可是她與葉家已有了婚約……”
“老爺。”雲夫人忍着心頭喜悅,說口中還是一副語重心長:“當年,我們家與葉家定親,說是生的一兒一女,便結為親家,可真正結的,是老爺與葉大人那份至交好友的情誼,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隻要是我們家的女兒,是蕙兒還是阿蕪,又有什麼區别呢?”
這些話,雲夫人說起來理直氣壯。
婚約定下時,兩邊的孩子都沒出生,本來就是口頭約定,也沒指名道姓,都是雲家的女兒,換了誰都能做葉家公子的妻。雲蕪嫁得,她的蕙兒怎麼嫁不得?
“……”
“再不濟,老爺也為莘兒想想。”
雲父:“莘兒?他怎麼了?”
雲莘是雲家幼子,如今還尚且年幼,正是天真懵懂年紀,尚在學堂寫大字。
雲夫人說:“莘兒是老爺唯一的兒子,日後是要頂天立地,撐起雲家門楣的。他沒有兄弟伯叔幫扶,便指望着兩個姐夫,兩個姐姐嫁得好,于莘兒日後前途大大有利。”
“莘兒年幼,說這些還太早。”
“是是,但鎮國公府沖喜的事情就在眼前,多的是人想要與國公府攀上姻親,老爺莫錯失了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