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謝汐樓和陸回收到兩條消息。
第一件事,官府的人在城中各大賭坊走了一圈,并沒抓到謝白楊。有人說前些日子謝白楊确實來過,但是前日突然被人叫走,之後再沒回來,時間恰好是王友才死亡前後。
賭場裡沒有日夜,更具體的時間卻是無人得知。
謝白楊一消失,他的嫌疑一下子變大,官府在城内各處貼了他的畫像,隻要發現他的行蹤,立刻禀告陸回。
第二件事,謝三郎死了。
謝汐樓站在謝三郎的屍體前,看着他發紫的嘴唇,有些不敢置信。
她從沒想過謝三郎會死。
那日她發現屍體,被謝三郎撞破,謝三郎臉上一閃而過的震驚和驚恐她至今未忘。王友才的死大抵與他沒有什麼關系,他頂多就是想趁亂打劫,趁機除掉她這個眼中釘,為謝夫人出口氣。
難道他那日看到了什麼?兇手才冒險來大獄滅口?
看到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死在面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奇怪到謝汐樓陰沉着臉,讓周遭人誤以為她在生氣,為沒能親自手刃仇人而生氣。
比謝汐樓臉色更難看的是堂木,謝三郎這一行人是他來安排的,此刻他死在大獄,堂木難辭其咎。
陸回在牢獄四周走了一圈,指着地上的食盒道:“這是誰送的?”
牢獄中的餐食都是統一提供,斷不會有如此精美的食盒。謝汐樓靠近,掀開蓋子,裡面有肉有菜,甚至還有一碟杏仁酥。
肉菜都隻剩個盤底,杏仁酥也用了大半,估計都是謝三郎吃的。
一個獄卒哆哆嗦嗦靠近,解釋道:“是謝家夫人昨晚送來的。”
堂木氣急:“我前日千叮咛萬囑咐,這幾個人的吃食需要格外小心,你們就是這麼辦事的?!”
陸回此行帶的人不多,分不出人手來看慣大牢裡的犯人,堂木隻能将這事交給牢内獄卒,沒想到惹出了這麼大的纰漏。
那獄卒撲通一聲跪下求饒:“小的想着,謝夫人再怎麼樣,也不會毒害自己唯一的兒子……”
那獄卒聲音越來越小,跪在地上滿臉絕望。
陸回懶得聽他辯解,對堂木道:“此人交由何刺史處置,至于你,回京後自去領罰。”
“是!”
仵作已經在這裡忙活了好一會兒,此刻完成初步檢查,對衆人說道:“謝三郎周身無外傷,嘴唇青紫,口邊有白沫,死前有嘔吐症狀,像是中了烏頭之毒,死亡時間在子時前後。下官剛剛以銀針查驗食盒裡的飯菜,隻有杏仁酥讓銀針變黑,這毒應當就下在這盤杏仁酥中。”
陸回颔首,最後掃過四周:“将這裡的物證收好,莫要再出差錯。”
……
謝三郎出事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謝宅,陸回和謝汐樓離開大牢時,正碰到謝夫人和謝商民匆匆趕到,被獄卒攔在大門外,吵吵嚷嚷。
謝商民手中拿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隻看樣子就知道分量不輕,他試圖将荷包塞進獄卒的懷中,卻被獄卒嚴詞拒絕。
謝商民不知陸回正在裡面,剛懲戒了個收錢辦事的獄卒,還在納悶為何今日這招不靈。
謝夫人擡頭瞧見陸回和謝汐樓,也顧不得前兩日的龌龊,快步上前:“二娘,他們說三郎死了,可是真的?”
謝汐樓微微掀開帷帽,瞧着謝夫人紅腫的雙眸,憔悴的模樣,心有不忍,卻還是點頭:“是,仵作剛剛驗過屍,謝三郎在昨晚被人下毒謀害。”
謝夫人聲音尖銳:“下毒?這裡不是大牢嗎?為何還會有人下毒害我兒?!你們這些人都是怎麼辦事的!”
她的發髻衣衫在來時便已亂了,此刻情緒崩潰,五官飛舞,看起來頗為恐怖,竟像是瘋了一般。
謝汐樓沉默片刻,還是決定告訴她實情——就算她不說,陸回也會說,下毒的糕點是被謝夫人送入大牢的,她如何都脫不了幹系。
“謝三郎死于昨夜子時前後,死前隻吃了謝宅送來的食盒裡的食物。仵作一一驗過後,在杏仁酥中發現了謝三郎所中的毒。”
“杏仁酥?”謝夫人呆在當場,似是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她嘴唇顫抖,翻了個白眼,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一時間,大牢門口亂作一團,謝商民将謝夫人送上車,陸回沒阻止。謝商民安頓好夫人,對着陸回作了個揖:“草民知曉官府的規矩,隻想知道,犬子的屍體何時能歸家?”
陸回淡淡道:“案子破了,官府自會着人送回。”
謝商民歎了口氣,不再多言:“草民謝過殿下。”
謝商民轉身要離開,被謝汐樓叫住:“謝老爺,我們正好要去謝宅探查那盤有毒的杏仁酥,不如一起?”
謝商民被她這稱呼震得半晌沒緩過神來,他有心斥責謝汐樓幾句,卻瞧見一旁陸回圍護的目光,隻能将教訓的話吞回肚子。
“殿下請上車。”
謝宅的馬車寬敞奢華,瞧着便極舒适。謝汐樓正要踩着馬凳上馬車時,路盡頭一人一馬狂奔而來,濺起一陣風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