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樓将話題轉向了謝白楊:“今日聽隋管家說,你的哥哥白楊很反對你和王友才的事,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紅蓮的笑容有些慘淡:“哥哥他從小和三郎一起長大,染上不少壞毛病,其中一個就是拿不準自己的身份,忘記了我們隻是謝家的奴婢。他一直想讓奴婢嫁給謝三郎,先不說謝三郎是否是良配,他可是謝家正正經經的主子,如何能看得上我?可哥哥偏偏就不信邪。
“我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從來未将我和友才的事說與他聽。他确實曾因一些風言風語來找過我,但奴婢堅持沒告訴他真相,他應當不知道才對……”
“我記得謝白楊以前是在謝宅伺候的,什麼時候去了莊子?”
“哥哥跟着謝三郎沉溺賭博,阿爹阿娘想要戒了他的瘾,求了夫人老爺将他送去了莊子。原想着莊子附近沒有賭坊,能助他改過自新,哪成想離開了父母的看管,他直接住進了賭坊……阿爹阿娘為了哥哥的事,不知愁白了多少頭發……就連奴婢也有很長時間沒見到他了……”
謝汐樓正垂眸思索紅蓮的話,花園外有人在呼喊紅蓮的名字,紅蓮将眼淚擦幹淨,拍拍臉頰,清了清嗓子,揚聲道:“碗蓮姐,我在這兒。”
趁着碗蓮還沒到,紅蓮用衣袖狠狠擦拭臉頰,希望能掩飾住她的狼狽。
碗蓮快步走過來,正準備斥責紅蓮幾句,餘光瞥見了一旁的謝汐樓,吓了一跳:“奴婢見過二娘。”
謝汐樓站起身,悠悠道:“免禮。”
紅蓮主動開口解釋:“奴婢和友才的事,碗蓮姐知曉。她一直幫我們隐瞞,不然這事如何瞞得住這麼多人?”
謝汐樓恍然,原來紅蓮和王友才的事,也并非瞞住了全部的人。
這幾日的傳聞,碗蓮自然也有所耳聞,知曉謝汐樓是因王友才而來之後,眼神目光閃爍,分明是依舊懷疑謝汐樓,卻不敢說出口的表情。
謝汐樓才不在意她相不相信,隻道:“紅蓮剛剛告訴我,九月初三那晚有人來找謝夫人,謝夫人将院中所有的人遣散。那人是誰?”
碗蓮愣了片刻後,皺起眉頭:“夫人的事,做奴婢的哪裡好打聽?”
謝汐樓不想浪費時間同她掰扯解釋,直截了當威脅:“我此刻問你,你老老實實回答,我自會為你保密,不告訴他人是從哪裡知道的消息。但你若執意不說,我現在就帶你去見琰王,由琰王手下的人審問。你也知道,大理寺的名聲向來不好,難免受些皮肉苦,忍忍也就過去了。”她靠近碗蓮,伸出手輕輕拍打碗蓮的臉頰,盡力讓她的話更可信些,“但若行刑的人一不小心在你這臉蛋上留下什麼傷,可就不好看了。”
謝汐樓雙眸幽深,唇角挂着一抹嘲諷的笑,确實有幾分吓人,以至于紅蓮退後了半步,想要拉開與她的距離。
碗蓮猶豫片刻,對紅蓮道:“夫人在等你,你快去吧。”
紅蓮知曉這是讓她避讓,忙不疊行禮告退。臨走前望了一眼碗蓮又望了一眼謝汐樓,眼神中明晃晃的擔憂。
待她走後,碗蓮微微屈身:“二娘子,奴婢剛剛說的并非全是假話,奴婢确實不知那人是誰。”
謝汐樓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确認她沒有撒謊後開口:“那就将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碗蓮歎了口氣:“夫人的事隻有玉蓮姐知道的最清楚,奴婢隻知道,夫人每個月都有幾日有客人來訪。那客人總是穿着長袍披着鬥篷,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似乎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臉。奴婢曾遠遠瞧見過一回,看身形很是壯碩,像是個男子,約莫比你高個三寸。每次那人來,玉蓮姐會提前在門口等着他,然後将他帶到夫人院中再離開。約莫半個時辰後,院中人再回來時,那人已經不見了。”
聽碗蓮的描述,這謝夫人很像是找了個男人偷情。隻是這事如此大張旗鼓,鬧得院中人皆知,也不怕走漏了風聲?
“謝——我父親不知此事?”
碗蓮看了她一眼:“奴婢知道二娘懷疑夫人不忠,但這事隻是猜測,誰又有真憑實據?夫人房中婢女六人,身家性命都捏在夫人手中,夫人平日裡待我們不薄,又有誰會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猜測,去害夫人。更何況,若此事為真,東窗事發後,夫人院中的婢女們又會有什麼好下場?還不都是驅逐出府或亂棍打死的命運。二娘,我們也隻是想活着啊。”
她的語聲悲戚,仿佛在為無法掌握的命運悲哀。
謝汐樓眼神奇怪,很想問問她為何講這一切說得如此痛快。碗蓮看懂了她的眼神,垂下眼睫:“奴婢今日與二娘說這麼多,一是懼怕琰王的緣故,二是想求二娘一件事。”
謝汐樓松了口氣:“說說看。”
“奴婢早過了婚嫁的年齡,夫人嘴上說舍不得我離開,其實就是不想放一個用着順手的婢女走。奴婢與表哥情投意合,表哥也等了奴婢多年,奴婢實在不想再耽擱。求二娘将奴婢要去,放奴婢離開謝府吧!”
謝汐樓定定看了她一眼,沒答應也沒拒絕:“待此案了結,我再給你答複。”
碗蓮離開後,謝汐樓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才離開。來時是悄悄潛入謝府,潛入夫人的院子,離開時也未驚動他人。
謝汐樓翻過幾面牆,沿着小路快步行走,從角落離開謝府,小心避讓周遭的人。
待她出了謝府,紙鎮憑空出現:“你信她的話?”
謝汐樓吓了一跳:“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紙鎮冷哼一聲:“還不是王爺怕府中有人對你不利,派我暗中保護。”
謝汐樓心中甜絲絲的,唇角克制不住地揚起:“上次那是意外,我的輕功還是足夠保命的。”
紙鎮白了她一眼,不做評價。
何刺史安排的院落在梧州最繁華的地方,距離謝府和官府都不遠,二人進了院子,在仆役的指引下繞過垂花門,穿過兩進院落直達後院。
後院極為寬闊,中心處有個池塘,池中心坐落着一個小島,有木橋連通岸邊。小島不大,隻建了一座亭子,遠遠瞧着,像飄在水面上似的。
陸回在亭子裡坐着,背脊挺直,風卷起他的衣擺,飄逸如仙人。他的面前桌上布着棋盤,黑白子星羅棋布,陸回捏着棋子一顆顆落下,黑子是他,白子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