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回早就聽到她的聲音,在她靠近時捉住她的手腕,拉她坐到身邊的位子:“今日玩得可高興?”
得,又要配合他演。謝汐樓甜甜一笑:“買了些新鮮玩意兒,還給殿下帶了禮物,殿下可要随我去看看?”
“不急,先讓楊院使為你号脈。”他微微側身,對身邊的白發老人道,“楊院使,這便是本王提到的謝娘子。”
“老夫雖遠在華京,對益州城的事亦略有耳聞。”楊院使笑着回答。
身後藥童将早就準備好的迎枕布好:“有勞貴人。”
謝汐樓将手腕放在迎枕上,趁對方凝神探脈,猜測他即将要說的話。
她看過無數個大夫,結論相差無幾,無非就是體虛氣弱,精元耗盡,好好休養還能活個一年半載……就算是太醫院的人,她估摸着也說不出新鮮的詞兒。
楊院使的表情與過往見過的所有醫者都不同,最初是凝重,片刻後有絲絲震驚,最後落在恍然大悟上。
他收起手,沖陸回笑道:“我說殿下為何定要老夫來,原來是這個原由。”
陸回含笑不語,謝汐樓心怦怦直跳,隐約有不好的預感。
楊院使笑着看謝汐樓,語氣很是和藹:“姑娘,你可是随身攜帶着一塊玉佩?”
謝汐樓表情僵硬沒有回答,微微挪動腳步,做好奪門而出的準備。
楊院使不知她心中所想:“老夫并非有意窺探姑娘隐私,而是許多年前,曾号過一個一樣的脈。那人死而複生劍指皇宮,被俘虜後,恒宗皇帝派當時的太醫院提點,也就是我師父,和幾個道人去尋他死而複生的原因。老夫随師父同去,有幸号過那脈,同姑娘的一模一樣。”
謝汐樓吞咽了下口水,微微啟唇想說什麼,躊躇半晌終是什麼都沒說。
楊院使繼續道:“師父和幾個道人摸不清原因,恰逢司天閣閣主雲遊歸來,指明此人魂魄早該離身,是被這塊玉鎖在肉身内。此後餘生,玉佩不可離身,不可久沐陽光,可保十年壽命。”
謝汐樓眉心一跳,忍不住開口:“可有法子痊愈?”
楊院使微微搖頭:“司天閣閣主向來不問世事,告訴我們玉是關鍵已是破例。那人後來被囚禁在皇宮地宮中,直到十餘年後才過世。去世時身邊隻有老夫一人,他将随身帶着的玉取出,告訴老夫那玉本該是赤色,需尋得引陰魂入玉的法子,讓玉佩恢複往日的顔色……可惜他一直未能尋到這法子,不然也不會冒險逼宮。他死後,那塊玉碎裂成片,恒宗皇帝窮極一生想要得到長生不老的秘密,随玉碎被掩埋,一晃竟已過了這許多年。 ”
謝汐樓垂下眼睫。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這麼多年,她經曆過太多的失望,早已習慣。長生不老起死回,這種聽起來就不可能視線的事真實發生在她的身上,本就是神迹,她不該奢求更多。
她早就做好一生短暫的準備,偏又讓她看到希望。
或許隻要堅持下去,定有撥開雲霧的那一天。
楊院使見她如此,安撫道:“我雖無法讓你恢複正常,卻有一藥方可緩解體寒乏力。當年那人被囚禁在皇宮中時,老夫時常陪師父去為他看診,調配出可緩解他的苦楚的藥方。待老夫回去後根據姑娘的情況調整藥方,制成藥丸後,會派人送到府中。”
陸回溫和道:“如此,多謝楊院使。”
陸回親自将人送出府中,另備厚禮讓堂木親自送到楊院使府上。回到廳堂時謝汐樓還未離開,呆呆望着面前茶盞出神。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逆光而站,聲音溫潤如水,可包裹世間萬物:“百年前,藩國曾進貢過一對玉佩,名為定魂玉,傳聞有起死回生隻能。這對玉佩在宮中藏了許久,一直無人窺得它的奧妙,漸漸無人提及。幾十年前,我的父皇将玉佩賜于兩人,其中一人便是楊院使提到的那人,成王。幾年後父皇疑心成王二心,在宮中賜他毒酒,無數人看着他斷氣,送入皇陵,誰都沒想到三年後成王會複活逼宮。他在朱雀街被擒時,幾千私軍被斬于宮門前,隻生擒了他一個。血液将整條朱雀街染紅,是多少人難以忘卻的夢魇。”
謝汐樓怔怔望着他,眼神呆滞而清澈,似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陸回看着她楚楚可憐的眸子,無奈歎氣:“我的意思是,世間事瞬息萬變,另一塊玉被賜給他人,兜兜轉轉卻到了你的手中,且陰差陽錯保住了你的命,這就是你和玉的緣分。”他頓了下,溫柔了聲音,“本王答應你,定為你尋得破解之法,護你長命百歲。”
他的眼神是少有的認真,一字一句像是對她的許諾。謝汐樓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思緒一片虛無,眼眶微微發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她驚恐地發現,她似乎對陸回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