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樓長長歎了口氣,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身,決定不再逃避。
華京城分東西兩市,東市是達官貴人聚集地,西市則是百姓居多。若想尋些新鮮玩意兒,還是要去西市逛。
謝汐樓扮成俊俏小郎君,帶着她必不可少的帷帽,從後廚挑了隻看起來最便宜的毛驢,騎上溜溜達達向西市走。
正值午後開市,一日中最熱鬧的時候。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各式各樣的店鋪生意興隆。五步可見戲班子雜耍,十步有胡姬輕歌曼舞,裙擺帶起陣陣香風。
與尋常高門貴女不同,還是沈驚鴻時,她經常偷偷溜到西市逛,她喜歡這裡濃濃的人間煙火氣,喜歡看那些或許清貧但自由自在的笑臉。
她走走停停,買了不少新鮮玩意,不多時挂滿手肘。正思索着買金線油塔,還是去隔壁買泡泡油糕,亦或者兩樣都買時,遠處有哭喊聲傳來。
“我兒呢!誰偷走了我兒!誰看到我兒了?”
哭喊聲尖銳驚恐,隔着一段距離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謝汐樓循着聲音望去,隻能看到攢動人頭和指指點點的人群,正要去看看究竟發生什麼時,一婦人闖入她的視線。
這婦人三四十歲的年紀,緊緊抿着唇角,眉目間有些凝重,懷中豎抱着個蠟燭包,從謝汐樓面前路過。
蠟燭包中是個嬰孩,拳頭和新鮮的杏子差不多大,頭顱軟軟垂在這婦人肩頭,瞪着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邊咬肉團似的小手邊看着謝汐樓。
謝汐樓瞬間伸出手,按住那婦人的肩膀用力向後壓,那婦人一時不察,驚呼一聲向後仰倒。
竟然隻是個不會功夫的普通婦人。
謝汐樓手上洩力,不欲傷人,腳尖在她腰間輕點,雙手瞬間搶過她手中的蠟燭包。
一連串的動作在頃刻間發生,等到周圍人反應過來時,婦人已被謝汐樓踩在地上,嬰孩也因受到驚吓啼哭不止。
地上婦人痛苦呻吟:“光天化日下搶孩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是你的孩子麼你就嚷嚷?”懷中嬰孩軟綿綿得像是一坨棉花,謝汐樓抱住後僵着胳膊不敢動彈,任由嬰兒哇哇大哭。她歪頭對一邊看熱鬧的行人道,“勞煩兄台将那丢了孩子的人叫到此處,就告訴她孩子找到了。”
地上婦人神色明顯不自然,雙手試圖移開踩在她腹部的腳,卻怎麼都掰不開,怒斥道:“這分明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你憑什麼說不是我的?再說,你一個大男人當中欺辱弱質女流,你不羞愧嗎?”
謝汐樓搖頭,大言不慚:“你偷人家的孩子都不羞愧,我羞愧什麼?”
衆人沖着地上的女人指指點點,眼神在二人間來回擺動,一時不知該相信誰的話。
丢孩子的婦人擠進人群,看到謝汐樓手中的孩子幾乎要暈倒:“兒啊,我的兒啊……謝謝少俠救我兒性命!”
她伸手欲接謝汐樓懷中孩子,被謝汐樓側身躲了過去。
“地上這人說這嬰孩是她的,你又說這孩子是你的,要我相信誰呢?這樣吧,我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盡力回答,由我來判斷真假。”謝汐樓垂頭看着幾乎要哭暈過去的孩子,甩出第一個問題,“這孩子多大了?”
丢孩子的婦人正要開口,被謝汐樓止住,讓另一人先回答。
地上婦人遲疑道:“……兩個半月。”
謝汐樓搖頭:“再準确點。”
“……約莫七十天。”
丢孩子的婦人急急忙忙糾正:“少俠,我兒今日出生六十一天”
“哪日生辰?”
丢孩子的婦人:“五月二十五。”
地上的婦人:“……五月十五日。”
謝汐樓不置可否,繼續往下問:“這孩子身上可有什麼印記?”
地上的婦人:“……”
丢孩子的婦人有些焦急,聲音中帶着哭腔:“我兒周身無胎記,但脖頸上有條還未痊愈的傷痕,是他前幾日自己撓的。這可算印記?”
謝汐樓微微掀開襁褓一角,尋覓片刻,果然在嬰孩身體和頭顱連接處的□□裡,瞧見指甲蓋長短的細小劃痕。
“……這孩子的脖子真是特别。”謝汐樓将襁褓掖好,遞還給丢孩子的婦人,“好好看顧,莫要再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