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還未踏出殿們，便看見有一黑衣公子踩雲而來，他的臉被隐在碩大的鬥篷裡，雖看不清模樣，卻讓绫歌的盛氣弱了幾分。

“幾千年不見，怎麼穩重沒學會，倒是又莽撞了不少”那人将鬥篷的帽子摘下，偏偏漏出一張與這裝扮不搭，而是精緻好看的臉來，他的眉眼帶笑，卻還是讓人覺得冷冷的。

不愧是長輕宮殿下的師父，教出來的徒弟連性子都和他這麼像，隻是绫歌也算是她的徒弟，卻是不一樣的。

“天尊。”绫歌收斂了一身戾氣，将破月收了回來。

神族六族沒落後，諸神歸位，便再沒了族别之分，這世上僅剩的兩個渠祭神族，除了绫歌，便隻有這位晉升天尊的渠祭祭司城郁了。

她千年未見城郁，卻發現他和以前相比跟本沒有一點變化，依還是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可明明比她都大了幾萬歲。

城郁來後也不說話，隻是在踏進了月神宮後，第一件事便提起了绫歌與夙夜的婚事。這神族聯姻是當初萬年前他們出生時彼此族中長老便定好的。

朝壘神族法力不如渠祭，渠祭又不如朝壘有謀略，兩族世代交好，才終是沒在那場噬淵譚神族之争中覆滅。

五萬歲之前的事情，可能與封印叱豛有關，她已經将所有事情忘得幹幹淨淨，唯一記得的，就是她和夙夜的關系，用人間的話來說，便是青梅竹馬，就算绫歌做錯了事，後面總是會有替她填坑挨罰的人，那就是夙夜。

“選個黃道吉日，绫歌便入嫁長輕宮吧。在此之前，不能踏出月神宮一步。”

帶着命令的語氣，城郁腳都還沒擡進月神宮，便已經讓绫歌無路可走。

绫歌突然想起那日在君渡夢中所見的景象，隻覺得那夢中所謂的門主，似乎與眼前的人影重疊在了一起，越來越像。

她怎麼能把這事兒給忘記，若不是因為她在君渡夢中看見了與城郁十分相像的人，她根本就不會焦慮的直接激起自己身上的魔變，更不會這麼快就出了小岚山。

越想越不對勁，然而她卻不能在這種節骨眼直接問起這事，便隻好暫且将這婚事答應了下來。見绫歌溫溫順順的，城郁這才踏進了月神宮，兩人隻得乖乖的在後面跟着。

夙夜見城郁來，早已經是一副恭敬的态度，對于他的安排 ，此時卻是滿意的不得了。

城郁尋到一方軟塌坐下，宮裡早有仙婢将茶沏好，杯中傳來氤氲霧氣，城郁好看的手輕輕敲打着杯沿，又是一陣好久的沉默。

绫歌和夙夜輩分低了些，也不好貿然答話，氣氛一度凝滞，過了許久，城郁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擡眸看向了绫歌。

“你在人間，竟一直呆在小岚山上”城郁一笑，“功力也是長進不少，連我都沒找到。”

绫歌擺了擺手，“不過是雕蟲小技，障眼法罷了，是天尊不想找我。”

一番謙遜态度，讓城郁也從中找不得一點差錯。

“天尊這千年來，一直待在九霄宮阙”绫歌恭恭敬敬地幫城郁又倒上了一杯花茶，杯中茶香濃郁，青綠的茶水中飄着些淡淡小小的雛菊，味道苦澀中帶着些别樣的風情，知道城郁一直愛喝，這月神宮便一直準備着。

隻是绫歌沒想到，即使她千年未待在月神宮，這宮中竟還留着花茶，想必她不在的這些時日，城郁也會時來在月神宮裡轉一轉。

绫歌的話鋒一轉，突然問起了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兒來，讓城郁微微眯起了雙眸，猜不到她問的這話有何意。

接過绫歌沏好的茶水，城郁隻是低眸看着，卻不着急喝。

“我又無事，自然一直待在九霄宮阙。”

绫歌悄悄打量着城郁神情，看他倒不像是說謊，遂又笑道，“看來天尊也不是那麼想讓我回來嘛，竟都沒去凡間找過我。”

城郁正想要喝茶，聽聞此話手中卻一滞，“這茶已經不是當年的味兒了。”

“物是人非，人心都會變，更何況這俗物。”指桑罵槐似的，绫歌的話卻是說與夙夜聽的。

而夙夜又怎麼會聽不出绫歌話中深意，便也說道:“人心未變，是你自己覺得變了。”

又是一陣莫名的對峙，莫名其妙到绫歌自己都覺得說錯了話。

城郁一陣煩心，這才剛剛确定了婚期，這兩人卻還是不懂事兒的在他面前拌嘴。

從塌上站起，城郁笑道，“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

不再做片刻停留，城郁擡腳便出了月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