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你這都叫打擾,那阿祁就是翻天了。”闫承祥他們沒有在宿石居看到闫楚禛,反而看到了嫂子淩挽馥。宿石居位于闫府北邊,位置稍微偏,景色别緻清雅。園中引活水為渠,彙聚成小池塘,塘邊有蔓藤搭建的小涼棚。淩挽馥見天氣放晴,便讓人把茶點搬到了涼棚,讓他們吃着茶點聊着天等闫楚禛回來,她就在一邊翻翻賬冊。
“大嫂你這是在看什麼?”和兄長一樣,這些内宅之事,闫承祥是不懂,隻是看到淩挽馥翻動極快,看得津津有味,便好奇了起來。
“物資賬冊,看這個月的采辦和領用。其中采辦部分要和另外一本賬冊相對照着看,方可知道這個月府上具體購置了何物,從而推測出花了多少,進項了多少。阿祥你對管賬有興趣?”
“沒有,隻是随口問問。”闫承祥沒有想到一本賬冊,居然也有這麼多的學問。“嫂子你真厲害,要是換做我,我可不行。”
“這沒有什麼,不過是術業有專攻。學習的,練習的東西不一樣而已。每個人都會有所能,有所為,有所不能,有所不為。”
“可是大哥就好像什麼都會,什麼都很厲害。”闫承祥想起了同僚對他的評價,不如其兄。他沒有兄長的聰明能幹,更沒有弟弟的機靈。他辜負了闫氏這個名字。
闫府孫子輩共有四位少爺,闫律祁和闫繼組年紀尚小,對闫楚禛大多停留在畏的程度。闫承祥是二房庶長子,和闫楚禛年紀相對比較接近。他的成長是伴随着闫楚禛名字完成的。他跟着兄長一起在祖父膝下學習,了解到這位不愛言語的兄長才學是多麼讓人贊歎的光芒。闫楚禛的存在就是那一座遙遠不可觸及的高峰,他嫡子的身份,過人的才學,堅韌的性子,祖父以及家族的期待,這些都是闫承祥所渴望,又是他終其一生都在追索的。在這樣的一座大山身邊生活的闫承祥,頭要想擡起來,估計都要有點勇氣,況且他又不是闫律祁那個沒心沒肺的。有這樣的一個兄長在,都不知是這個二少爺的幸運還是不幸。
“你兄長他,有着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脾氣。你要是像他,這個府早就被敗光了。”
“對,老大就是個怪脾氣,壞心眼。二哥你可别像他。”闫律祁很及時拍桌而起,憤憤不平補了一句,淩挽馥很滿意他的機靈,即便也有多少他的真心話,作為獎勵,淩挽馥推了一碟栗子糕給他。
“阿祥,你不會成為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會成為你。你,你兄長,還有阿祁,阿祖,你們都是不同的存在。你所要成為的是一個怎麼樣的自己,不是像某人的自己。”這才是他們兄長所期望的,他所站立之處,是為家人遮風擋雨,并不是因為他的存在給弟弟們造成過大的心裡陰影。要是那樣,她家夫君估計要傷心了。
回去後的闫承祥經過了深思,最終還是在他任職安排出來之前,單獨找了兄長談了一夜。他主動提交了請願書,他想外放任職。
“你想清楚了嗎?”燭光之中,身着常服的闫楚禛倚坐者,單手架着下颌,認真地看着弟弟。闫承祥的請願書,其實闫楚禛已經在吏部看過了。既然人都來了,闫楚禛想聽聽闫承祥說出來的想法。問渠樓,闫律祁确實會時不時跑來,闫承祥,似乎是第一次。闫承祥的心結,闫楚禛是知道的。然因着大房和二房之間隔,他是兄長,又在外多年,他不太知道如何下手。正如妻子所言,他這個人,懂得謀略,能夠在朝堂上能言巧辯,對着家人,他似乎總是不足,總能輕易讓他頭痛。幸而現在有了一個人,能為他所言,在他無法顧及之處,照顧細微。
“祖父在時,就常常言男子不應拘束于一處,應走天下,用腳丈量民間疾苦。我打小沒有離開過大宅,不知天下之大為何。我想出去走走,像兄長你一樣。”
“阿祥,你大可不必。”闫楚禛當時選擇離開京,除了念及祖父的囑托,還考慮着當時朝堂的因素,實在不适合他在京中任職。然而現今有他在,闫承祥則沒有這份憂慮。
“兄長不用擔心,我已經想明白。我是庶子,雖是進士,但名次不高,與其留在京中任一名閑散官員。不如請求外放,邊遠之地雖是辛苦,但是說不定會有我合适之處。倘若有機會,或許還能給姨娘和靓純求得一份安穩。”
話已至此,想必他的經過深思熟慮了。留在這京中,他确實有着他的難處。“我明白了,隻是如今結果如何尚未知。一旦外放,要知道外邊不如家中。一切小心為上,至于家中,姨娘和靓純,你大嫂會幫着照看,不必過于擔憂。”
闫承祥一愣,外放任職,他放不下的就是生母和妹妹。如今尚未開口,兄長便已經幫他安排妥當。比起父親,他更加原因相信兄長。有兄長在,想來他也應該要學着放下那些畏懼,往前找尋屬于自己的路。
“沒想到,就連阿祥這麼一個老實的孩子也學壞了。這邊剛回來一個,那邊又要飛了。”一大早南松園内,闫老太太歎聲連連,闫承祥的請願書最終得到了吏部的應允,是南邊的一個小縣,收拾好後便可啟程上任。半個月前三老爺闫遷結束休沐,回到邊疆駐守。半個月後,二少爺也要離開家了。
“二少爺已經長大了,肯定有了自己的想法。在外頭受了苦,方知道家裡的好。免得在家裡驕縱慣了,萬一養出了大少爺的性格,那鐵定被他兄長拿着棍子追着跑。”一旁的桂嫂安慰着老太太。
“他好意思,我還沒找他算賬呢,教壞弟弟。”老太太年紀大了,兒孫遠行,難免傷感。然這是闫承祥自己的選擇,闫家這方面向來沒有強行阻攔的道理,如今隻能多加吩咐孫媳婦,安排好路上的事情。
“阿祥這次是沿水路南下,再轉陸行。我已經和寶茹交代好,讓阿祥乘坐蔣家商船,一路上好有個照應。寶茹也保證了,轉陸路之後,商隊也會派人護送阿祥到上任的地方。衣服和盤川,均也打點好。”還有闫楚禛給闫承祥的一封信,是給他的朋友時,以便闫承祥在外有不便之處,可以憑此尋求到幫助。比起這些萬一,淩挽馥可實際多了,一路上的安全有蔣家在,她是不擔心的。她給闫承祥準備了額外的銀兩,除了碎銀,還有彙票,這些都是在全國有分支的銀莊的彙票,方便攜帶,也方便承兌使用。出門在外,沒有比這些更有用的了。
孫媳婦安排得極為妥當,闫老太太十分放心。詢問其家裡的一些事務,又是一陣歎息:“都是些不省心的家夥,大的是這樣,小的也是,就連那個還沒出身的,更是沒有讓人有半刻的安甯。”這些兒孫,闫老太太總覺得似乎總有操不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