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挽馥朝着阿蘭點點頭,阿蘭便尋了個借口帶着幾個小丫鬟關門出去了。“姨娘有話不妨直說,四月是我的貼身丫鬟,不是外人。”
“少夫人進門已經有些日子,想必你也看出來了,老太太是不怎麼管府内之事。二夫人在府上獨大,向來看我們這些人不順眼。先前那些眼線不說,今後還不知會有什麼龌龊伎倆。原先我想着隻有我一人,為着少爺和小姐,就能忍則忍。可如今不一樣了,少夫人進來了,我可算看到了盼頭。”
“姨娘這話怎麼我就更加聽不懂了。”
“我和少夫人出生相似,乃是命苦之人,更應相互扶持。”花姨娘生有一兒一女,但無奈隻是個妾,平日裡沒少受到正室的為難。花姨娘是認為淩挽馥和自己一樣出身風塵之地,如今嫁了闫楚禛,是正室還有诰命。近日來淩挽馥清除宿石居的眼線的事情,更讓花姨娘覺得淩挽馥是有手段的。幾番試探,淩挽馥都禮貌相待,毫無鄙夷之意,更是讓花姨娘認定了自己的念頭,便迫不及待地尋來了。
原來是來尋幫手的,想聯合她對抗林氏,主意是挺好,心挺大,隻是方向有點偏差。她對中饋之事沒有多大興趣,她是這個府上的新人,除非牽扯自身根本之事,不然她一個大房的新媳婦去招惹二房的掌家嬸娘,不是閑得慌嗎?
“四月怎麼覺得,姨娘你口中的我們,不那麼中聽。我家少夫人未出閣前是在經營鳳宜閣,是個商人。姨娘是歌姬出身,且是妾,怎麼能和少夫人相并稱。”花姨娘張口閉口一個“我們”,無非是博取淩挽馥的好感,利用身世一說做文章,求同情,四月不理會,但順帶拉扯上淩挽馥,四月就不依了。
“四月,不得無禮。”淩挽馥和四月從小一起在鳳宜閣中長大,見慣了女子因為各種原因,流落風塵。對于這些女子,不管是賣藝還是賣身,淩挽馥和四月都不曾嫌棄。相反的,她們非常不喜歡那些動不動就打着身世可憐,并利用此來做文章的人。這些閣中的女子,她們不偷不搶,不過是在這世間求一條活路。比起那些貪官惡賊好太多了,她們也絕不會如花姨娘這般,把自身的不幸作為武器去換取他人的憐憫。這人,倘若學不會自愛,自重,又談何要他人去來尊重自己。
“姨娘你說讓我和你聯手,那我可得到什麼?”
“少夫人可以取代二夫人。”花姨娘見淩挽馥有興趣,非常高興,忙說出了交換的條件。花姨娘自知不可染指中饋,她隻求在二房中圖個安穩,而這,必須要擺平二夫人林氏。
“如果我說,我沒興趣呢。”淩挽馥無趣地支着腦袋,她無端地多了些事情,花姨娘則躲在後面享好利。虧本生意,她不喜歡。花姨娘在闫達面前,算是受寵的,闫達和林氏也不算恩愛。可盡管如此,林氏在闫府的地位多年不倒,就證明林氏有着花姨娘無法動搖的根本。闫達倘若為了一個妾去動搖林氏的正妻,隻會落個寵妾滅妻的罵名。且這個二房老爺,本就不是專情之人。這些年雖然府上隻有花姨娘的一個妾,但是外室、通房可是一樣不少。一時的寵愛是不牢固的,花姨娘沒有林家這般的後盾支撐,再過些年月,年老色衰,又怎麼能握住争取回來的東西。
“姨娘,我是新嫁的媳婦,對如今家中的一切,我是不太方便懂。但是我覺得有一點是沒錯的,就是不是自身能力範圍内的事情,壓根就不要想,即便掙來,也不能長久。”淩挽馥說的不是不懂,是不方便懂,此時的她不合适。
“少夫人,我做這一切不單純為了我。我一個人怎麼樣都無所謂,我是為了二少爺和二小姐。我不能因為我的不堪,就讓他們也跟着一輩子不堪。我不敢圖個鯉躍龍門,不過是想求個平安,為少爺小姐求個安穩。”就因為身份低微,兒女一輩子都要背負着庶出的身份。林氏明着對庶子庶女還算可以,可背地裡怎麼樣,花姨娘又怎麼能不知,豈能不心酸。為了他們,花姨娘是無論如何都想争一争。
風塵女子從良嫁人,個中的苦難是淩挽馥所能明白的。但是也不能讓她去忽視個中成敗因素。如今的花姨娘,比起林氏有太多不夠。“姨娘口口聲聲說為了少爺和小姐,那姨娘就更應該明白什麼才是可盼的。他們是闫家的子孫,再不濟,還有闫家,有祖母,有兄長在這支撐着。姨娘要是因為一時沖動,成敗不說,傷了情分,那麼他們失去的便是整個闫府。姨娘,少爺和小姐是純良之人。他日少爺能高中入仕這才是姨娘你正經的盼頭。”
被拒絕的花姨娘極為不甘心地離開了。走到月亮門前,她還是不願地回頭,希望能盼到淩挽馥能改變主意。無奈看到的不過是院中樹影婆娑,就連送她出門阿蘭都隐沒入其中。
“姨娘她能聽明白嗎?”即便不明說,阿蘭都能感受到花姨娘離開時候的失落。
“這就要看她了。”今日不懂沒關系,他日能懂,也是可以的。倘若一輩子都不懂,那就隻能她的造化了,怨不了他人。
花姨娘拜訪淩挽馥的事情很快就被林氏知道了,林氏不做多話。隻是送了一名和花姨娘有幾分相似的姑娘給花姨娘。明着是丫鬟,實際上是為闫達準備的。這是給花姨娘的下馬威。
中秋将至,淩挽馥也迎來了她的忙碌的時節。給閣中人的紅包,節飯的安排,名下的其他的生意往來的客戶的拜訪送禮,這些她都要一一過目安排 。今年,她又多了一個宿石居。下人的賞錢好辦,根據身份來安排就好,剩下就是府上其他一些需要她參與的人情往來。
“四月,四月,這個禮單我已經确認了。你拿給羅叔,讓他留意上門的人,和禮品,不要送錯了,不要錯了時間。”
“是。”四月拿起禮單就往後門走,交給了在那等候的鳳宜閣的小厮。小厮鄭重接過禮單,舒了一口氣便趕着馬車回去了。這樣的情景,讓偶然撞見的阿立備感熟悉。自家少爺處理政務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圍着一大群人,不管多久都會等候着他的決策,然後如卸下心中大石般領命去幹活。這就是所謂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吩咐完四月,淩挽馥又轉身去吩咐阿蘭安排宿石居的下人的打賞。聽聞了有人進來的腳步聲,淩挽馥頭也不擡地抽出另外一張紙塞給了對方,“我覺得這個需要一個禮盒。你先在宿石居庫房裡面找找,沒有合适的話,就去找芸娘商量一下,定做一個。讓她幫你把關。”
可是那張紙沒有被拿走,而是被按了回去,遞過來的卻是一杯茶水。不同的觸感讓淩挽馥覺得奇怪,擡起了頭。這哪裡是四月,是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闫楚禛。
“喝水。”這女人,怎麼忙起來比他好厲害,把人都快埋在了算盤和賬冊裡面了,就連吃喝都放涼了,看來午飯都未曾用。
“你回了?”話一出,淩挽馥都笑了,都是什麼時候了,不回來才怪。
很想好好訓她一頓,可看着她犯傻的樣子。闫楚禛是開不了口了。世人皆說,閨閣女子會成為望夫石,淩挽馥也會有,或許在她的賬算完了,處理完府上的事之後,再順便念想一下。堂堂的吏部尚書居然成了末尾的順便,實在讓人挫敗。
“開飯了,餓了。”淩挽馥哪裡會知道闫楚禛那份挫敗感,笑嘻嘻地賣乖挽起闫楚禛的手,相依沒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