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現在,他親口說出自己在枯萎後,路禮仿佛從他身上見證了這個詞,青年站在客廳頂燈下,細碎光斑散落在他發梢肩頭,他就那樣低垂着下巴,向來含情的眼眸中見不到一絲生機。
好像有什麼在流逝,路禮本能地想抓住些什麼,于是他上前一步緊緊抱住青年,試圖忽視那易碎的,又或是已經碎裂的某種情愫。
江聿咳嗽起來,仍舊渾身僵硬地反抗他的親近,平靜下來後低聲說:“我不想喜歡你了。”
我不後悔喜歡你,今後不想喜歡你了。
路禮的情緒被這句話徹底點燃,他失去理智一般鉗住江聿的下巴,重重吻下去的同時牙齒磕在江聿蒼白柔軟的嘴唇上,讓他忍不住輕聲痛呼出來。
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仿佛置若罔聞,路禮抓着他精瘦的腰一把将人抱起來扔在沙發上,膝蓋抵在江聿胯骨旁用力頂住,又伸手去撕扯他的衣服。
江聿渾身抖如篩糠拼命掙紮,他腿上使不動力氣,雙手用力去推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路禮!你别這樣!”
聲音在看到路禮眼眸時弱了下去,男人此時雙眼殷紅似一頭兇狠饑渴的獸類,目光死死釘着身下的獵物修長白皙的頸。
“嘶啦——”江聿胸前蓦地一涼,襯衣被大力撕壞,胸口的肌膚瞬間暴露在涼絲絲的空氣中,緊接着路禮扯開領帶,把他兩隻手腕狠狠綁在一起。
尖銳的疼痛從尾椎傳來,江聿的心底再次萌生出一股屈辱和恐懼,哆嗦着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聲音:“路禮,别逼我恨你。”
路禮壓得更近,去吻他的嘴唇,想堵住不想聽到的話語,“你不會恨我,你愛我,你離不開我。”
江聿發狠一般用力咬那探入口腔的舌頭,鐵鏽味刹那間在舌尖蔓延,他瑟縮了一下,還是松開牙齒。
察覺到他的遲疑,路禮貼着他的耳垂說:“你舍不得。”
江聿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劇烈地抖動,滾燙的生理性淚水從眼角滾落,先前明明可以壓制下去的咳意這下全然失控,接連持續了四五分鐘後,他胸口傳來一陣心悸,随後耳邊響起嗡鳴聲。
失去意識前,好像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隻聽到兩聲,他就徹底暈了過去。
一片黑暗中,江聿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看到那道身影的一瞬間,他狂奔到她身邊,聲音出口前率先化為了哽咽:“媽媽。”
陳秦安仍舊是他記憶裡的樣子,眉目間剛毅不減,看向他時又攜着絲縷溫柔,她好像知曉一切,隻是說:“寶貝,受委屈了。”
自她殉職,這世間再沒人叫過他“寶貝”。
江聿眼眶中盈滿淚水,掩藏在心中的情緒爆發出來,他緊緊抱住面前日思夜想的幻影,痛哭着說:“媽媽,我好累啊……”
“我愛他,可我好累好累……”江聿語無倫次,“很多時候,很多時候我在想,要不然就放棄吧,我捂不熱他,我沒有再多的五年,我好累啊……”
面前的陳秦安隻是輕柔地撫摸他的後背,安靜地聽他傾訴。
“可我舍不得,可我舍不得……我好不容易啊……”眼角落下一滴晶瑩的淚來,江聿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走到他身邊,我以為自己最起碼是特别的,可就連這一點也是假的……我真的不想……”
“不想再繼續愛他了……”
他在漆黑的海裡恸哭,再次失去意識。
“病人姓名。”一道清脆的女聲傳來。
江聿睜開眼,純白色天花闆和輸液架映入眼簾,鼻腔裡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大腦緩慢地運轉,意識到自己身處醫院。
“病人姓名是叫江聿嗎?”清脆的女聲再次響起。
江聿循聲看向床尾,一位護士小姐站在那裡,手裡拿着輸液袋。
“對,我叫江聿。”應該是他剛剛暈倒後路禮送他來的醫院,想清楚這點,江聿問:“請問一下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護士把輸液袋替換上去,“回家?這兩天還是安心在這住着吧,你這是肺炎知不知道?差點燒成白肺!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肺炎?”江聿重複完又忍不住咳嗽起來,經過确診的咳嗽仿佛能聽到肺葉的震顫。
“都咳成這樣也不知道來醫院。”護士幫他倒了杯水,繼續數落:“二十好幾的人了,高燒不退咳嗽不止,要不是你同事把你送來醫院,你的病情就延誤了!”
同事?應該說的是路禮吧,話都說到那個份兒上了還送他來醫院,該說紳士還是念舊情?還是……博愛?
想起晚上發生的事,江聿目光黯淡下去,“我想出院可以嗎?”
護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剛要說什麼,門口便傳來一道聲音:“還不能出院。”
路禮大概是出去接電話,走進病房的同時正把手機揣進口袋,他在江聿病床床頭站定,又說了一遍:“你現在還不能出院。”
護士換好液體離開,離開前對路禮說:“好好勸勸你同事,年紀輕輕怎麼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一點都不愛惜身體。”
路禮對她報以禮貌一笑,“多謝提醒,我會好好勸他的。”
護士離開後,病房裡再次隻剩下兩人,沉默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令江聿更不願待在這裡。
他搶在路禮開口前出聲,“我想回家。”
“我可以每天自己來醫院輸液,不需要住在這裡。”
說完,他大腦飛快運轉,為即将聽到的拒絕繼續尋找合适的借口。
“回家可以。”路禮出乎意料的同意了,話鋒一轉,“不過,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江聿愣了下,“什麼意思?”
“意思是……”路禮扶了扶金絲眼鏡,露出初見時那抹斯文的笑容,“就算你恨我,也不可以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