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出生高門,又是家中長女,自小沒吃過苦,嫁進定國公府後便是當家主母,執掌中饋,後宅也沒妾室作亂,比起旁的那些嚴厲古闆的婦人,梁氏倒是開明許多。她最瞧不慣自家兒子,老氣橫秋的,比他老子還嚴肅,不像定國公,倒像他外祖,整日闆着臉看人,很少見笑臉。
梁氏時不時就揶揄他兩句,看他不耐煩的眼神,覺得格外有趣。
就是,每次霍珩不怎麼搭理她。
這次也一樣,聽了梁氏的話,霍珩無奈的轉身,不想與她多說無聊的話題。霍珩去看望老太太,一腳踏進門就聞到濃郁的藥味。
“公子回來了,老夫人,您快瞧瞧。”
老太太身邊的嬷嬷暗暗松氣,公子過來了就好,不怕老太太不喝藥。嬷嬷一揮手,其餘人出去,屋裡就剩祖孫兩人,還有梁氏。
老太太腰後墊着軟枕,正倚靠在床上,眼神透着慈愛,卻也有威嚴。瞅了來人一眼,神色沒什麼起伏。
霍珩對老太太相當有耐心,見她瞪着自己也不惱,而是看向一旁黑乎乎的藥,二話不說就端過來。
“祖母病了有些時日,不喝藥怎會好。”
老太太歎了聲,說:“人老了,身體不如從前,時不時就病倒,不礙事,過幾日就好了。你們不必擔心。”
藥遞到她嘴邊,老太太不喝,頭偏過去,接着道:“今個回來的晚了些,可是衙門忙?方才明珠那孩子來了,陪我坐了會,這丫頭,嘴甜得很,我瞧了歡喜。”
江明珠,安陽郡王的女兒,嘉和縣主。
兩家來往倒是有,不算密切,不過江明珠很喜歡老太太,時不時就跑來陪老太太說話,可明眼人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嘉和縣主心悅霍珩,半個汴京都知道。
霍珩又豈會不知,不過是裝糊塗。
霍珩聞言沒什麼表情,神色淡淡的開口:“祖母喜歡熱鬧,我知道。姑母家的清月表妹剛及笄,正是活潑的時候,前些日子姑母來信,說表妹想來看望祖母,詢問何時方便。我尚未回信,不如就讓表妹現在過來,也好陪祖母解悶。”
話落,氣氛瞬間冷了幾分。
梁氏站在一旁,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忍着,她的視線在祖孫兩之間來回打轉,霍珩一臉冷淡,不喜不怒,表情從進來就沒變過。反觀老太太,因為霍珩的這句話,臉色驟變,倏地冷了下來。
老太太氣得瞥了眼,若不是知曉他的性子,又經曆過類似的幾次事情,老太太早就跳起來,與他好好說道說道了。她無奈忍下來,也曉得孫子吃軟不吃硬,于是冷着臉,語調卻軟了幾分。
“哎,祖母老了,身子大不如前,眼下唯一的願望,就是看你娶妻生子。也不知能不能等到抱曾孫的那一天。”
說完頓了頓,似在回憶什麼,“我記得你父親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定親了,是不是?”
最後這句是瞅着梁氏說的,梁氏看過去,對上老太太的眼睛,點了點頭,“确實。不過珩兒不比我們那時候,梁家與霍家,來往本就密切,一切是順理成章的事。”
老太太不大滿意梁氏的回答,盯着看了她幾眼,而後又看向霍珩。後者垂着眸,聽到孩子的時候眸光閃了閃,随後恢複如常。
男人耐心的又把藥勺遞給去,聲線平緩道:“祖母若肯好好吃藥,定能長命百歲,不怕抱不到曾孫。”
屋内安靜了片刻,老太太盯着他喝了一口藥,神色緩了緩,沒方才那般嚴肅。
“聽你這意思,是心裡有想法了?說來聽聽。”
梁氏同樣詫異,兒子心裡有想法了,她怎麼不知道?
男人輕扯了下唇角,略感無奈,“藥涼了。”
老太太不得不先把藥喝完,等會再提此事。
一碗藥喝着也快,眨眼的功夫就喝完了,老太太捏着帕子擦拭唇角,眼珠子直往他這打轉,心裡想好了一番說辭,正欲開口,餘光卻瞥見霍珩手腕有處劃痕,痕迹蔓延至衣袖裡,不知劃痕有多長。
老太太想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盯着他手腕,關切的問了句:“手怎麼弄的?受傷了。”
梁氏一聽,飛快的看了眼,剛瞅見一點猩紅,霍珩便快速的拉了下袖子,手腕蓋住,看不見了。
霍珩表情微妙,腦中一閃而過某個畫面,很快,面色如常,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回來前去了趟内獄,不小心劃到了。”
他一說,老太太就信,點點頭,不忘叮囑他小心點。
既然老太太喝了藥,霍珩便不想久留,理了理下擺,起身準備離去。
剛轉身,老太太想起未說完的話,開口道:“珩兒,你怎麼想的?明珠那孩子…”
話未說完,霍珩就直接打斷,“您好好歇着,别操心。”
堵得老太太一句話說不出來,梁氏見狀,跟着霍珩出門,氣得老太太差點把藥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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