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霜猛地站起身來,行雪,是他還未成魔之前的佩劍。
姬酆道:“這上面還附有圖譜。”
靈符從他手中舒展開,在空中成象,一柄銳利無匹的長劍出現在空中。通體銀白,僅是看一眼,便能想象得到劍主人是何等的少年英才。
劍柄之上,刻着兩個字——行雪。
對于任何一個修士來說,手中法器都是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好友,更是知己。盡管陸為霜已經成魔,這把劍在他成魔時便被他扔到了不知哪個角落,可乍然再見,心裡還是不可抑制地湧起難以言說的激動。
他下意識地伸手,擡到一半,又頓住了。
陸為霜放下手,冷笑道:“狗修士敢撿本座的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千裡迢迢送這樣一封信過來,顯然不是為了巴結他讨好他,否則就應該送到忘川邊來。對魔尊來說,想要追查一道靈符的來處,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明顯是不懷好意,等着他去鑽套。
姬酆道:“尊上,那我們是……?”
陸為霜道:“既然他們想死,本座成全他們又有何妨?”
吸星門,白幡從山腳台階一路往上延伸,低低的哀樂在山間幽幽回蕩。
山頂祭天台,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劍懸在場中,周圍圍了一圈修士。
容音道:“周掌門,你說魔尊他會來嗎?”
周道全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會的。劍之于修士意味着什麼,你難道不清楚嗎?”
容音道:“清楚是清楚,可是……他畢竟是魔尊啊,他都是魔尊了,還在乎這柄劍做什麼?而且,他要是真在乎的話,不是早就應該來找了嗎?”
周道全道:“不會的。”
容音道:“這是為何?”
一旁的孫念慈道:“這柄劍雖光華内斂,卻隐隐有鋒芒畢露之意,不是誰都能被它認可的。能得此劍者,必是不出世的天才。而這樣的人,與自己的劍幾乎合二為一,生死與共,不是誰都能輕易抛下的,哪怕他是魔尊。”
容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不好再多問,譬如真這麼在意,又怎會将它流落人間,被紫霄宗掌門撿到?
玄武城主趙業平忍不住問道:“周掌門,孫掌門,咱們将那噬相蓮附着在這劍上,那魔尊他當真不會發覺嗎?”
自從那日後,他們便悄悄去往遺禍天淵,以便在歸墟中取得噬相蓮。此事除當日在場之人外,并無其餘人知曉。畢竟魔尊隻有一個,你一口我一口,又能分給幾個人吃?
周道全道:“這噬相蓮生來有靈性,無形無色。對我們這種普通人,修為低下者,根本毫無作用。隻有碰到像魔尊那樣的人才會生效,何況它還附着在魔尊的劍上,想必魔尊也會松幾分防備。此等天地神物,即便魔尊能窺破萬相,也輕易察覺不了。”
說到這,周道全微微一笑,道:“等他察覺的時候,這蠱毒早已種進他心扉了。”
話音剛落,周遭山峰頓起。原本晴空萬裡的天氣眨眼之間變得陰雲密布起來,大家都紛紛擡頭。
孫念慈心神一凜,道:“來了。”
陸為霜腳踏魔雲,身披血光,出現在天邊。他垂眼一掃,那柄通體銀白,光華流轉的長劍便映在了他黑色的眼眸裡。
周道全忙換上了一副笑臉,抱拳躬身道:“恭迎魔尊大駕。”
其餘等人或面面相觑,或全神戒備。雖知魔尊今日遲早要來,但也不知他會不會突然發難。然而紫霄宗與玄天門的掌門說了,她們日前撿了魔尊的這柄劍,若是不及早歸還,恐魔尊發覺之時大發雷霆。因此,便隻能趁早歸還,正好也借柳易年葬禮之由說明不能親自送還的原因。
陸為霜冷笑一聲,周道全走上前一步,又換上了一副悲歎之情,道:“還請魔尊恕罪,先前來參加柳兄葬禮的路上撿到這柄劍。我雖所知不多,但也聽說過魔尊曾經的佩劍名為行雪……”
雪字剛說了一半,周遭的風忽然變得猶如利刃一般。
周道全不自禁出了一身的冷汗。越是修為高強者,對自己的劍占有欲便愈強,這是已經到了連别人叫一聲名字都不行的地步了。
忙轉了話音:“柳兄……柳兄剛逝,我們,我們得為柳兄守靈,實在沒法親自為魔尊把寶劍送去。隻好給您傳信,這劍是魔尊的便好。”
他說完,低下頭,遲遲等不到魔尊的回應。
衆人不禁都緊張起來,良久,才聽魔尊道:“看來,你們還真是來給本座還劍的了。”
一句話說完,陸為霜已經站在了行雪劍之前。
一人一劍靜靜凝望,仿佛陌生得很。
這世上最厲害的劍修,能以元神,化無形為有形,鍛造屬于自己的劍。
陸為霜的劍便是這麼來的。
尋常的劍見到自己主人,不說投懷送抱,也該激動得渾身顫抖,更何況是他以自己的元神鍛造出來的劍。
可劍就靜靜立在他眼前,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