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星門後山。
幽黑的石洞中隻有一盞殘燭在搖晃,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石床上看着圍站在床前的一衆人等。
“事情就是這樣。”周道全言畢,歎了口氣。
“此人雖心腸歹毒,行徑可惡,倒是有一片赤誠報恩之心,也是難得。”
回話之人是玄天門掌門孫念慈,自從遭陣法反噬後,她将養到今日才見好。
床前除她二人之外,還有吸星門其餘一些長老,以及其他幾個門派的掌門。
柳易年如今隻能轉動着渾濁的雙目,在衆人身上徘徊。
吸星門其中一名須發皆白的長老歎道:“這兩年掌門師兄閉關,卻沒想到出了這等事,真是叫我們好生心痛。看掌門師兄如今這幅模樣,隻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一名紫衣女子道:“看這樣子必然是沒有多少時候了,咱們得籌備掌門師兄的後事了。就是不知,等掌門師兄西去後,咱們這吸星門,該由誰來掌管才好呢。”
一般而言,新任掌門都是由舊任掌門所指定,原本大家都以為,吸星門下任掌門便是柳易年的義子,他的嫡傳弟子柳若真所接任。但現在柳若真犯下彌天大錯死不足惜,自然是不可能接任下任掌門了。
幾名長老各自互望一眼,一名中年男子道:“師妹,掌門師兄還沒死,你何須如此着急?”
紫衣女子哼聲道:“非是我急,此事遲早要傳揚出去。掌門師兄現今癱睡在床,如何掌事?”
中年男子斜乜着她,似笑非笑道:“掌門師兄掌不了事,那自然是由咱們師姊妹兄弟中輩分最高的那一位來掌事了。”說着,他看向先前說話的老者,道:“您說是吧,師兄。”
那老者撫着胡須笑道:“師弟師妹,不要胡鬧了,咱們現在最要緊的,是好好照顧掌門師兄,讓他安度晚年。”
那紫衣女子忍不住嘀咕道:“什麼輩分不輩分的,難道不是由誰修為高就屬誰坐上掌門之位嗎?”
幾人便都不說話了。
周道全道:“原本是幾位的門中事,我也不好插手。隻是有一事,我須得向各位說明了。”
畢竟身為三大仙門之一的掌門,周道全一發話,衆人紛紛道:“周掌門有何話,說就是。”“雖是咱們自己門中事,但還是得請周掌門多幫咱們參詳參詳。”
周道全道:“如今柳兄的現狀,大家也都看到了。修仙修仙,說是修仙,可我們也不過是比凡人多活了幾十幾百年,若是修為上無法再悟上一層,多年處于瓶頸難以突破,還不是都如凡人一般,會生老病死?佛言人間七苦,生老病死,愛别離,怨憎會,五蘊熾。我們苦苦修行,不就是要擺脫嗎?”
一時之間,石洞之中靜了下來。
周道全視線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道:“難道,諸位便甘心一番苦修,最終付諸東流嗎?”
衆人面面相觑。
柳若真為讓義父返老還童,草菅人命,難道他們也要效仿?
周道全再道:“難道你們,就不想成仙嗎?!”
成仙,是修仙者夢寐以求之事,有幾個修仙之人不想成仙?
缥缈峰掌門容音道:“周掌門,固然苦修可惜,但若要為成仙造就通天血路,勢必遭受天譴,為天理所不容。”
周道全捋着自己的胡須,笑呵呵道:“容掌門,不必急,我何時說過,要效仿我那賢侄了?”
衆人一臉疑惑,孫念慈忍不住道:“周掌門,到底有何方法?”
成仙若真如此簡單,有捷徑可登,人間修士便早已絕迹,都上九天當神仙了。
周道全道:“我曾在古籍中見過長生成仙之法。”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書冊,翻開到某一頁,伸手一指,衆人看去,隻見那上面寫道——凡人若食佛之肉,之骨,之血,可得長生,可一步登仙。
容音道:“食佛之肉……之骨……之血……這,這不是癡人說夢嗎?傳說佛祖曾以身飼鷹,難道咱們還日日去佛前拜會,求祂以身飼我們……我們嗎?”
周道全将書頁翻過,指向第一行——魔亦之。
容音更是大驚失色,道:“魔尊?這怎麼可能,别說食他之肉,之骨,之血,咱們能傷他一根毫毛,都算是上蒼眷顧,佛祖保佑了。”
周道全臉上卻并無驚慌神色,孫念慈道:“看周掌門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想必是已有計策了?”
周道全道:“魔尊再如何法力高強,這世間必有克他之物。就好比世間陰陽五行,互為生滅。再者,魔尊罪孽滔天,難道我們便任由他逍遙于世?千萬年前魔界消弭世間,新魔尊一出世便血洗人間,這五百年我們雖忌憚他,可卻從不怕他!”
頓了頓,道:“那日過後,我回去翻閱古籍,終于找到了克他之物。”
孫念慈道:“是什麼?”
隐去翻閱禁書一事,周道全道:“歸墟有蓮,名為噬相。乃是天地初開時所留,能激起人心中七情六欲,使他五蘊大熾,輪轉不休。魔族嗜血,魔尊窺破萬相,并非他無情無欲,而是他所有的七情六欲皆已至極端。遵循陰極必陽,陽極必陰之理,在不斷輪轉罷了。有了這噬相蓮,便可叫他隻趨至極端,再消弭不得。”
“介時,這力量在他身體中不斷積蓄,他遲早控制不住,喪失心神,恐怕連自己是誰都不認得。那時他法力大打折扣,咱們修界這麼多人,還怕制不住一個魔尊?”
他話音落,衆人不禁心下一喜。
那名老者道:“這噬相蓮,當真如此之奇?”
周道全點頭道:“自然。”
容音道:“可這歸墟在天地的盡頭,從未有人去過,我們怎麼去取那噬相蓮?又怎麼把這噬相蓮作用于魔尊身上?”
孫念慈道:“想去歸墟,須得經遺禍天淵。”